2022-09-01|閱讀時間 ‧ 約 15 分鐘

我不陽,只是被隔離在負壓病房 - 1

今天一早起床,心情特別愉悅,為什麼呢?因為今天是週二,沒錯,就是週二,每週二下午上完課後,就開始放假了,這就是把所有課程排在週一和週二的好處。吃完早餐,依慣例要到陽臺澆水,巡視每株植物有沒有乖乖長大,今年剛插枝的櫻花長出一片小小的新葉,二株梔子花也很爭氣,每株三片新葉比賽似的每天長大了一點點,接下來是還在拚命開花結果的草莓, 但已經過了草莓季節,不知是不是連著幾天不在家沒澆水,葉子都快枯了,激發植物的本能,改以開花結果的方式來延續下一代,而非一般的走莖繁殖,竟然長出了四顆拇指大的草莓,紅通通的很可愛,邊澆水心𥚃邊想著,依照今天這麼晴朗的天氣,明天就可以摘來吃了。(草莓表示我努力結果是為了繁殖下一代,又不是長來給你明天吃的。)
巡視完陽台的小花圃後,就要開始醒腦儀式了,愉悅的週二,當然要來杯手沖的獅子王才行,拿起水沖壺開始繞圈,一滴滴香馥的咖啡慢慢滴落在分享壺,空氣中迷漫著陣陣香甜的果香,正適合放假前的心情。
端著咖啡,來到書房,由於疫情的關係,學校實施遠距教學到期末,我也少了舟車勞頓到學校,,打開今天的講義、範例檔案,一切就緒後,準備開始喝咖啡等著上課時間的到來,突然間手機聲響起,以為又是行銷電話,拿起手機,慣性要按下拒接鈕時,看到是弟弟的來電,心中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一接起來,電話那端傳來:「爸確診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確診是遲早的事,但心中還是希望大家都安然渡過這波疫情,不要確診。「我交代一下上課的事情,就過去載爸去醫院。」匆匆掛掉電話,快速在群組中向學生說明調整課程順序,讓他們看前一天的上課錄影,把下週的實作課調整到今天上,要學生依錄影進行實作,然後拿起眼鏡、皮包,就開車往弟弟家。
由於爸爸年事已高,加上確診血氧濃度低,顯得精神狀態很差,全家陷入一種緊張氣氛,與弟弟一同攙扶著爸爸上車,就立馬發揮追逐IV100迷你龍的速度,向著醫院的路線快速前進,身為土生土長在地人的好處就是可以避開所有紅綠燈的路口,穿梭在各個巷道間,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趕到了醫院急診室門口。到了才知道,原來有快篩陽性的專屬處置站,立刻再往前到了處置站,下車幫爸爸掛號,處理的護理人員一看到健保卡上的生日,就趕緊問現在的情況,急著幫忙送爸爸到臨時看診窗口,問完診後,由於低血氧濃度及接近90歲的年紀,馬上就安排了急診室的床位,讓爸爸可以躺著接受各式的檢查。
由於疫情嚴峻,確診的床位就用透明的塑膠布圍起來,充當暫時的隔離,此時充分體會到方艙的感受了,在一個床位大小的空間,要擠進患者及陪病家人,看著監視生命體徵的儀器被兩床輪流使用著,每床使用半小時,在這分秒必爭的緊張時刻,怎麼可以有半小時的空檔呢?於是,聯絡弟弟盡快送來家用血氧器、行動電源、一包口罩及礦泉水,幫爸爸載上血氧器,看著數字在89-92之間跳動,心情一直緊繃著,希望能趕快進行治療,終於等到護理師過來幫爸爸戴上氧氣管,隨著氧氣咻咻咻的輸出聲,慢慢的,血氧濃度也回升到了98、99相互跳動著。
做完各項檢查,醫生開立了住院單,就等著有床位空出來就能移進病房,此時弟弟也送來了晚餐,看著兩袋的晚餐,心想在急診室能用餐嗎?看著其他床也是在塑膠布內用餐,應該是可以食用,但還是謹慎的問一下醫護人員是否可用餐,得到的答案是可以。先餵爸爸吃飽,接下來準備吃我的包子時,才想到,爸爸確診,我在這麼小的密閉空間用餐,不中奬的機率也太低了吧,於是我安撫爸爸,讓他先躺著睡一下,我利用空檔,趕緊拎著包子,衝向醫院旁無人的牆邊,找了個階梯,坐下來準備吃今天的午晚餐,距離我最近的人,距離至少都在五公尺以上,這應該是個對大家都安全的範圍了。邊啃著包子,邊看著遠處的便當店,有兩家販售素食便當,心中盤算著要如何輪流購買,才不會讓爸爸每餐都吃類似的菜色,住院已經很可憐了,若再餐餐吃一樣,那真的會食不下嚥。由於中午匆匆出門,只穿著運動短褲及T恤,手中拿著用塑膠袋分裝的包子,彷彿又回到高中時期,隨意路邊蹲著就可以吃飯,遠遠路過的行人,也都不禁好奇望過來,心中一定想著,那來的小屁孩,疫情時期還在路邊吃東西,但他們不知的是我也百般不願,對我而言,這一小方天地,反而是最安全的用餐空間。
拿出當兵時,新訓中心吃飯的速度,快速吃完包子後,趕緊再衝回急診室,深怕當小屁孩這段時間,病情有什麼變化,回到爸爸的床位,看見爸爸安穩的睡著,血氧也維持在98以上,心情放鬆了一大半。很幸運,此時護理師過來要我做PCR及收走健保卡,爸爸排到病床了,大約再半個多小時,就可以移到病房去,有比較大的空間,也可以接受比較完善的治療,中午匆忙出門,只帶了眼鏡跟皮包,手機只靠行動電源也撐不了多久,由於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請護理師幫我關注一下爸爸,我回家拿一些用品,邊陪病也可以邊做點事。
走出醫院,用百米的速度,迅速衝向停車場,所謂的百米速度可能就是比一般快走的速度再快一點點,對於一個年近半百,肚子肥大的小胖子而言(哈哈哈,不能承認自己是大胖子),這速度已經是極限了。經過五分鐘的衝刺,氣喘噓噓抵達停車場,繳了錢,趕緊往家𥚃開,還好晚上沒什麼車,不到十分鐘,就到家了,依著小秘書寫的物品清單,拿起背包當成多拉A夢的口袋,快速把清單上的東西往裡面塞,宛如黑洞一般,迅速吞下所有物品,筆電、平板、充電線、行動電源、耳機、酒精⋯⋯快速檢查一遍,都齊了,出門前還依依不捨望了一眼桌上的麻花捲,彷彿聽見《海角七號》的對白,對我說著:「留下來或者我跟你一起走。」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帶著他一起浪跡「院」涯,最後理智還是戰勝感情,毅然決然甩頭走向門口,將背包放上機車腳踏板 ,發動機車準備再度回到急診室。(小編:不對啊,你剛剛是開車回家,怎麼變成機車了。我:本人這麼溫良恭檢讓,勤檢持家的個性,當然是改騎機車,這可有三大好處,第一不用付停車費、第二行動力超強,第三停車位置離醫院最近,當仁不讓的不二之選。)
回到急診室,發現爸爸的床位已經清空,想必是我與麻花捲十八相送花掉太多時間了,不然以我這種經年累月追逐寶可夢的速度與技術,應該不致於在路上花太多時間,我趕緊走向護理站,詢問爸爸被送至那間病房,護理師很友善的幫我查詢,然後告訴我如何搭電梯,走到爸爸的病房。我依據護理師的指示,進了電梯,按下九樓按鈕,電梯開始上升至六樓,我準備等電梯門開後要走向護理櫃檯,就在此時,電梯忽然往下降,蝦米,我不會坐到故障電梯吧!難道醫院也流行大怒神嗎?還是剛才太匆忙,按錯樓層了,也不對,按錯只會停錯樓,不會往下降,當我還在思考那𥚃有問題時,電梯停在三樓,門打開,迎面而來,看到兩位護理師推著病床在電梯口。
我滿臉疑惑的問護理師:「電梯沒到九樓嗎?」
「有到九樓,這是專用電梯,被我控制優先到三樓,沒關係,你坐,我們坐另一台。」護理師讓我繼續搭這台電梯。
我滿臉歉意的再度按下九樓,就當電梯門要關上時,九樓燈又熄了,門又再度打開,我看沒人,又按下九樓鍵並按下關門,門又快關上時,九樓燈又再度熄滅,門又打開了,就在我堅持不放棄,重覆著按鈕、關門、熄燈、開門的動作之下,電梯終於投降了,九樓的燈不再熄減,電梯也順利來到九樓。
走出電梯門,我依著指示牌走向病房的護理櫃檯,在電動門站立,門卻不打開,我以為紅外線沒感應到,就用手在上方的感應器揮幾下,門依舊不開,此時剛好有護理師抬頭看到我,就用對講機說:
「這是隔離病房,有什麼事嗎?」
「我是XXX床的家屬。」我向對講機報上爸爸的病床號,此時門就打開了,原來這個門要通關密碼才會開(密碼絕對不是芝麻開門)。
我走向櫃檯,向護理師詢問爸爸的病房要如何走,護理師向我說明,請我先去便利商店購買必需的物資,列了一張清單給我,大尿布*2、小尿布*2、護理墊*2、礦泉水、衛生用品、換洗衣物、食物⋯⋯我滿臉疑問,我不是來陪病嗎?怎麼需要這麼多東西,我打了三劑疫苗,符合0+7的資格,每兩天快篩陰性,回家拿物品應該是沒問題。
「我不能自由進出嗎?」我疑惑的問。
「不行喔,你要在病房一起隔離七天,進去後就不可以再出來,現在先去採購物品,帶進病房,如果有什麼不足的,我們可以幫你代買,你先預放錢在櫃檯,直接從𥚃面扣,出院時再退還餘額。你坐電梯下樓,有便利商店,可以請店員幫你準備這些物品。」
天啊,怎麼完全與我想像的不一樣,我以為就是來照顧爸爸,他不能自由進出,我若快篩陰性是可以出門購物的,那我晚餐時盤算的美食不就都泡湯了,好吧,既來之,則安之,我寄放好我的大背包後,就走向電梯,這次我學聰明了,看清不是病床專屬電梯後,才按下下樓鈕。
來到了便利商店,店員看我繞了一圈,還找不到東西,就知道我一定是剛來住院要採買物品的,走過來問我需要什麼,我拿著清單給他看,他要我去找衛生用品、換洗衣物、食物,其他的他幫我準備,還特地拿了一個大箱子幫我裝。
來到放內衣褲的櫃子,心𥚃算者要買多少件,我加上爸爸七天的量,那總共要十四套,但我看了架上,我們的尺寸也只有四件,怎麼辦,我不胖,只是有點棉花糖而己,為什麼符合的尺寸這麼少,心中想著等一下有什麼理由可以再回家一趟,把衣物準備好再進病房,如果可以回家,那我只要挑選食物就好了。
來到放著零食的架子旁,有了剛剛麻花捲十八相送的經驗,每種零食彷彿都對著我發出:「帶我走、帶我走、帶我走⋯⋯」的聲音,我快速繞過他們,先走向餅乾的架子,由於爸爸吃素,又怕確診吃東西會比較沒味道,先拿了二包奶蛋素可吃的孔雀餅乾,再走回零食區,幾經掙扎後,拿出斷捨離的魄力,只拿了最大包的鱈魚香絲、可樂果跟蝦味先,這三種心目中最經典的零食,拿好食物,就走向櫃檯,準備結帳,店員很有經驗的幫我分成二張單子結帳,醫材部份一張,出院時若未便用,可拿發票回去退,另外一張就是個人用品及食物部份。
我拿出手機,詢問可否使用PI錢包,店員說可以。
「這是載具。」
「好,給你載。」
「這是PI錢包。」
「好,給你拍。」
還好我過了不惑之年已久,要是高中的青澀時期,小鹿在心中可能已跳了幾千里,以為店員姐姐在撩我。
結完帳後,望著好大一箱的物品,正在想怎麼搬起來時,後面又響起店員的聲音。
「這箱很重喔,你可能要用拉的,不然箱子會破掉。」
「好喔,謝謝。」
依據從小在市場長大的經驗,如果用拉的,這箱子可能到門口就解體了,於是發揮小時候推著推車玩的技巧,推著箱子沿著原路線往回走,我的判斷果然正確,箱子在我推動之下,緩緩的移動,就在繞著彎彎曲曲的走道後,終於來到電梯區前的安全門,啥!!門關上了,不會這也要通關密碼吧!觀察了一下,沒對講機,回想一下,自己應該也沒走錯,只好再努力推著箱子往同樓層的護理站推去,護理師看我又推著箱子回來,就猜到我走不過去。
「請問我要到九樓病房,電梯區的安全門怎麼開呢?」
「現在是管制時間,這裹的電梯不能進出,要回到便利商店的電梯下一樓,繞過急診區,再沿原一樓上九樓的路線走,就可以了。」
聽完真是晴天霹靂,這箱起碼超過二十公斤,雖然我號稱最靈活的小胖子,但推起這麼重的紙箱,還是蠻吃力的,剛剛推到安全門已氣喘噓噓了,現在要我繞地球半圈後,才能回到我上樓的電梯,此時也無人可求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推,經過了千山萬水,重重波折,終於繞到電梯區,聰明的我,此時不會再選錯電梯,找到客梯的位置,拉下上樓鍵,準備前往病房護理櫃檯。
到了櫃檯,護理人員問了一些細節後,準備讓我進作隔離病房區,此時我趕緊拿出剛剛想好的理由。
「我下週上課有一本書沒拿到,我可以回家拿嗎?」
「回家會很久嗎?晚上院區有管制。」
「不會,回家大約十分鐘就可到了,我拿了趕快回來,箱子可以先寄放這裹嗎?」
「可以,先放櫃檯後面,回來再拿,背包也可以放在箱子𥚃。」
「好喔,謝謝。」
我彎腰準備把箱子推進櫃檯後方。
「你趕快先回去拿東西,這個我們幫你拿就好。」
兩位護理師熱心要幫我推進去,我心想這很重耶,我來推就好,就在此時,響起了護理師的聲音。
「買了什麼這麼重。」
好死不死,剛好零食在最上方,她們一眼就看到三包零食及孔雀餅乾,我就在她們取笑的眼神目送中離開電動門。心中開始想著,以前長輩住院,來陪病都是食物水果不斷,根本不像來陪病,簡直就是野餐,水果吃完吃零食,零食吃完吃小吃,還有飲料可以喝,這是我印象中的陪病場景啊,為什麼我只買了三包零食就要取笑我。
迅速拿完用品,回到護理站,推著這箱物品,準備前往爸爸的病房。
「進去後,要等隔離期滿才可以出來喔。」護理士好意的提醒。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二次進成功嶺一般,考上大學後,前往成功嶺就是這種感覺,一進大門,就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每天聽著哨聲起床,按表操課,晚上聽著歷史上點播率最高的歌曲《 晚安曲》 入睡,日復一日,過著極度單調無聊,沒有煙抽的日子。燒蛋幾累,這𥚃是醫院,又不是營區,心中的小劇場是在演那一齣,還不忘幫寶哥打歌(小編表示誰是寶哥?作者表示是張雨生啊,果然是時代的眼淚),這𥚃不是應該唱我的未來不是夢嗎?不抽煙的人,唱什麼沒有煙抽的日子,悲催個什麼勁。
收拾心情,認分把箱子推向病房,來到了病床旁,爸爸已入睡了,我將貴重物品拿到床頭櫃子放好,其餘的物品,就隨著箱子,擺在床尾的衣櫃前。整理好之後,坐在簡易的陪病床上喘口氣,一整天都緊繃著心情,看著爸爸安穩的睡著後,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剛坐下來,發現點滴管有血,趕緊尋找護士鈴,想要請護理師進來看看,按了幾下牆上護士帽的圖案,竟然都沒反應,低頭看到床頭的平板有呼叫護理師的按鈕,按了幾下,依舊沒反應,我就試著按旁邊的明亮度調整,畫面及燈光依舊沒反應,此時我確定這只是個螢幕,不是觸控螢幕,只好硬著頭皮,想走到護理站詢問。
就在我打開病房門,走向護理站之際,突然覺得殺氣重重,三個護理師用著獵豹般的銳利眼光望向我,我就像草原上的羊(小編表示沒有這麼胖的羊),只能呆在原地,三個人異口同聲大喊。
「你不能出門,趕快回去。」
剛剛我進來病房前還是親切的護士姐姐,怎麼瞬間就變身為酷斯拉級的猛獸,把我嚇得趕緊衝回病房,像逃難似的關上房門。(小編表示你好意思稱人家護士姐姐,再怎麼說,你也至少比護士大上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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