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30|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越過那條線

越過那條線,你就是我的,或者我就是你的。
遇到新的貓當然都先從四目相對開始,像每對互相觀察的獵物與獵人,蹲低,慢慢小碎步向前,直到踩在那條線上,從貓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好了,你今天只能到這裡,她說。
繼續蹲著,伸出手,手上當然沒食物,就像國小桌子畫出的中線,越過領空的侵略比較柔軟,她會看著蒼蠅般維持半慵懶半警戒的姿勢看著,反正你還沒越過那條線。
我好像是家裡比較不會被她抓、被咬的人,也是從大概三、四年前開始,出現在老家的水井邉,廚房前堆了許多雜物的空間,瞪著眼睛伏在屋簷下的儲水槽上。每週回去也注意到她只有在吃飯時間出現,其他時間不會待在任何角落,而且只在水井周圍,只願意隔著空氣看更大的庭院。剛出現家裡的時候也是一副貓的樣子,連食物都警戒,都放在連狗都搆不到的水槽上了,或許也真的該警戒,阿公沒辦法護著這些貓,狗就會甩著尾巴哈著舌頭繞來繞去,不只是貓,面對這樣的狗我也會縮著身子,別越過那條線!
伸長了手侵入領空,像以往接近每一隻貓一樣,腳尖慢慢挪動越過那條線,沒有閃避、沒有畏縮,成功碰到妳的額頭。我是妳的了。
怎麼眼神木然…
別靠近我,我也這樣築起防線,對所有人,甚至對我自己,因為到像貓的年紀了。
回家總會先到古井旁看看,已經越過那條線就是不一樣的關係,看見她很開心,看見我會靠近,從水槽跳下,跨越那條線,迂迴穿越斜放的木板靠上小腿肚,會用頭蹭著蹭著等我的手伸出。喵。嗨,好久不見。我會這樣說,因為總期待著見面。
對我沒有那條界線,卻還是不願走到外面庭院,即使摸著額頭想帶出來、即使用了食物引誘,會靠在牆邊喵著往外看,不想到那裡,沒關係,我過去就好。離家前也會過去看看她在不在,搔搔頭摸摸下巴,當我要走,她跟上,卻從不走到庭院。依依不捨的是我。
連續幾週回去都問了最近有沒有看到她,一週沒有、兩週沒有,對面的咖啡店也說沒有,心裡有個底了。只是這憂傷卻被我心中強烈的疏離掩蓋了,對家的疏離、對人的疏離、對自己的疏離,這一年沒幾個人跨越那條線,連自己的某個部份都被自己排除在外了。想見那些貓,想見那些人。
就沒再見到她了,正好是我每年最混亂的時段。
在那條線外,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卻又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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