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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載道＞身而為人，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2022-11-06|閱讀時間 ‧ 約 42 分鐘

（靈異小說）志怪　０２：未嫁而死，尋無歸所，終成厲鬼，作祟人間……

志怪　暖暖篇
志怪　暖暖篇
志怪　暖暖篇
未嫁而死，尋無歸所，終成厲鬼，
作祟人間……
※─※─※　　底下正文開始　　※─※─※
我今年二十歲，是一名大學生。
我是一位撿骨師學徒，平均每週會被師父帶去撿骨二次。
我做這一行首先是因為錢多，接著是因為我人傻膽子大、不怕接觸死人骨頭，最後這是在行善積功德。
不過想也知道，做這行的陰氣重，夜路走多容易碰到鬼，很容易遇到怪事。
所以我真的碰過不少奇幻靈異事。
就像底下這件事情，我跟著師父開始撿骨之後遇到的第一件怪事。
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看那時候發生的事。
至於現在，我要說的當然是另一件事。
這件事就是……
《志怪》暖暖篇０１
地藏山位於這座大城市的西側，標高大約六百公尺，是一座顯眼高山。
這座山被我個人概分為陽面和陰面。
所謂的陽面，就是面對城市的東邊那一面，太陽昇起直接照耀。
至於陰面，就是面向日落處的山背，一大片墳場，正是我和師父工作的地方。
因此這是一座標準的墳場山，陽間和陰間的交界線，一般人不太願意接近，甚至是不願意住在這座山。
但是我個人完全不介意，甚至於我直接住在位於山腰的便宜小公寓。
因為我相信：『生平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我沒有做任何壞事，就算住在墳場山又有什麼好怕？
有工作的時候，就近順著山路上山，前往西面的墳場工作。
需要上學或是購物，順著山路下山，前往城市活動。
對我來說，住在這裡真的非常方便。
也因此，這件事發生了……
這一天，早上八點我就出門，上山去墳場和師父會合，開棺撿骨。
大約十一點工作結束，直接回到山腰小公寓休息，吃泡麵，聽音樂，寫作業，讀書，面對重要的考試。
接近五點，肚子又餓了，想吃泡麵卻又覺得這幾天都是吃這個……
就此穿好衣服，出門徒步下山買晚餐，順便放鬆心情走走。
畢竟是山路，鳥叫聲不時傳來，清脆悅耳。
吹來的山風，清涼冰爽，帶著濃厚的山林味。
夕陽的黃色光芒從樹縫照下，看起來非常美麗。
漫步在這樣的地方真是享受，真的感覺心靈因此洗淨了。
然後，我走到一間土地公廟。
不論是騎車或是像這樣徒步經過，這間土地公廟總會吸引我的目光，直到完全經過。
因為這座土地公廟有個非常特殊的名字，叫做『溫暖廟』。
另外，這也是一間有著特殊外觀的廟。
相信這個名字的特殊不必多解釋，那麼為什麼我會說它的外觀特殊？
一般的山區小廟都是常見的三壁小廟。
所謂的三壁小廟，就是看起來小小一間，只有左方右方和後方的三片牆壁，加上一個小屋頂，開放式的設計。
（三壁小廟示意圖，圖片來自網路）
但是這間溫暖廟使用正式的紅磚瓦蓋成，看起來更寬大，內裡更深，並且有一對可以在夜間關上的廟門。
如果要說，我會說這間土地公廟的規格，是介於山區小廟和正式廟宇的中間階段。
這樣說是比較不禮貌，『高不成低不就』，大概就是這樣。
所以我一步步走著，順便一直看著溫暖廟打量。
直到我發現，廟旁乘涼用的大榕樹下，有一個紅色的醒目東西。
一開始，還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隨著距離接近，發現那是一個平擺的紅包。
我先是心想：『野外的紅包……』
然後，我停下腳步，盯著紅包沉思：『嗯……』
到底是什麼樣的紅包，我想應該不必多解釋。
一定是老一輩說的那種：『地上看見紅包不要亂撿。』
所以這時候我的心情，更多的是意外。
意外著如果要丟紅包，一般都是丟在人車往來比較多的地方，不太會丟在這種通往墳場的冷僻山路。
我心想：『到底懂不懂啊？』
另外，我也意外著：『還真的讓我碰到這種事……』
當然是碰到『紅包招陰親』這樣的事。
那麼要怎麼辦？
我開始左看右看，因為丟紅包的人一定躲在附近。
但是可能是躲的太巧妙，所以我沒有看見任何人。
於是我開口大喊：「喂！不要躲了！出來吧！」
幾秒的安靜，沒有任何動靜。
我再說：「把紅包丟在這裡不對，不會有人撿，應該去人比較多的地方丟啦！」
還是安靜，沒有任何回答。
所以要怎麼辦？
我想一會：「一般人不知道，紅包招親可以破解！我因為工作，所以聽師父說過！現在我要破解了！仔細看好囉！」
只要一破解，不相信躲藏者不出面。
我大步走向紅包，然後彎腰，伸手撿起。
我等待一會，左右看，依然沒有看見任何人出現。
我心想：『想看我到底怎麼破解才願意出面？』
於是我張口再說：「我要破解了，看好啦。」
說完，等待幾秒，我拿出口袋的皮夾。
大大方方從皮夾取出三張紅色紙鈔，規規矩矩打開紅包開口，把紙鈔放進去。
因為放紅色紙抄進去這個動作，所以我很自然的看見紅包內部。
是幾張千元大鈔，一張黃色符紙，還有綑綁好的一束頭髮。
我想著：『果然是要召冥婚……』
就這樣，我把三張紅色紙鈔放進紅包。
我再次大喊：「恭喜你們家小姐喜事將近。我給你家小姐加些喜錢，祝福你們喜事舉辦順利！」
就這樣，這個冥婚紅包被我破解。
所以冥婚紅包絕對可以在第一時間破解，只是一般人不知道這種做法。
但是，依然安靜，沒有任何人跑出來。
我只能大喊：「喂！請出來！我已經破解！去其他地方放紅包吧！」
還是安靜。
甚至於，安靜到好像真的沒有其他人在場。
所以我又是左看右看一會之後，開始覺得不對勁：『該不會真的沒有人在？』
但是，有可能嗎？
『如果沒有人守著，怎麼知道被誰撿走？真的要通靈問？』
不過看這樣，真的沒有人在。
那麼要怎麼辦？
我不否認，我真的不安起來。
因為……
『我撿了紅包耶！
我真的撿了紅包耶！
我就這樣給它撿起來！
如果我把紅包丟回原地，可以吧？
反正我已經把喜錢添進去，這樣總是被我破解了吧？
所以我真的已經破解了吧？
但是，如果這樣還是破解不了，怎麼辦？』
我開始感覺自己的行為太輕率，頗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後悔感。
『不作死，不會死！
我真的給自己作死啦？！』
略感緊張的拿出手機：「問師父……趕快問師父，沒人看著紅包的情況要怎麼辦……」
慌張的開始撥號。
這時候，一旁傳來一聲明顯的人為聲，吸引我的注意。
順著聲音，轉身看去。
是一名年輕女孩，站在溫暖廟的廟門前，對我微笑。
看起來大約是高中生的年紀，比我小幾歲。
外貌秀秀氣氣，穿著簡單樸素的白色連身裙，很有傳統漢人女孩感覺。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肌膚乾淨潔白，幾乎可說是潔白如雪。
不過也因此，我徹底瞭解聽說的一句話：『皮膚白的女孩，看起來自然美麗。』
我看著她，鬆口大氣：「小姐，紅包是妳的吧？」
她微笑點頭：「嗯……」
心有餘悸，趕緊向她走去，站到她面前：「紅包還妳。恭喜妳們家啦！」
她微笑看我：「…………」
我再問：「妳是姊姊或是妹妹？表姊妹？還是姪女？」
我問的，當然是指：『準備冥婚的人，是妳的哪位親屬？』
她安靜幾秒：「我是姊姊……」
我再次遞上紅包：「恭喜妳的妹妹即將大婚出嫁。」
她低頭看紅包幾秒，再次抬頭看我，回答我：「請你收下……」
我趕緊說：「不對啦！我剛剛不是破解給妳看了？」
她還是微笑看我：「…………」
我：「妳拿回去吧。」
她依然微笑：「…………」
我：「真的，我已經把這個紅包破解。我和師父是做這類宗教工作的，知道這樣就破解了，不信去問。我會撿紅包，主要是想告訴妳這條山路人太少，不是丟紅包的好地方，妳才不會一直枯等。」
她還是安靜微笑：「…………」
我：「所以別等了，今天拿著紅包回家去吧。再說都已經五點，也是時候下山。」
她終於說：「你是體貼的好人……」
我：「是嗎？」
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朋友都叫我小葉。」
她說：「我的名字是何暖，家人都叫我暖暖。」
我再次左右望看：「這裡是半山腰，妳的摩托車停在哪裡？妳該不會是徒步上來？」
暖暖卻是反問：「你要下山？」
我：「下山買晚餐，順便走走運動。要不要我陪妳下山？」
暖暖：「你住在山上？」
我：「大概十分鐘路程有一棟三層樓小公寓，我住在那裡的三樓。」
暖暖：「我如果去那裡，可以找到你？」
我：「別這樣……紅包拿回去。我說破解就是破解了，不信去問民俗專家，拜託別來我住的地方糾纏，我真的會報警喔。」
暖暖看著我，溫暖微笑：「…………」
我：「請把紅包拿回去。」
暖暖微笑搖頭拒絕。
我：「好好好，那我放回原處，就這樣？」
暖暖還是安靜微笑看我。
看這樣，我只好轉身走回大樹，彎腰把紅包放到地上：「妳看，我把紅包放回去囉？」
她還是沉默微笑。
我：「我要離開囉？妳真的還不下山？」
暖暖：「我在等弟弟。」
原來如此，弟弟陪伴姊姊，現在弟弟應該只是暫時離開……
我只能說：「那我先下山了。」
暖暖微笑安靜，沒有任何回答。
至此，我只好轉身，向山下走去。
不時回頭看，暖暖一直站在廟門旁，微笑看著我，直到再看不見彼此。
這就是我和暖暖的見面認識經過。
只是，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黃昏時刻，非陰非陽，陰陽混濁，千鬼萬魔開始活躍，正是最妙最玄的靈異時刻啊……
………………
…………
……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的五點半，我抵達山腳市鎮，買一份炒麵，貢丸湯，一瓶綠茶，順著山路上山。
預計六點左右可以走回山腰小公寓。
終於，再次經過溫暖廟。
出於關心，我當然看向廟門口。
敞開的廟門，沒有暖暖的身影。
另外，附近其他地方也看不見暖暖。
反而是一輛黑色汽車停在廟旁邊，一名將近七十歲的阿公在大樹旁徘徊，明顯在找什麼東西。
我認得這位阿公，經過溫暖廟的時候看過他幾次。
阿公好像是這間廟的擁有者，或是管理員，早晚都會來開關廟門，並且進行打掃工作。
不過我都只是安靜看著走過去，沒有和他交談過。
現在，我好奇停下腳步，想知道阿公在找什麼。
一會之後，阿公發現我的視線，於是停止尋找，也看向我。
我們安靜互看幾秒。
阿公主動移動腳步，向我走來：「這位小哥……」
我同樣向他走去：「阿公，怎麼了？是不是在找什麼？」
阿公：「你有沒有看見－－－」
阿公邊說，雙眼邊移向我的左胸口，然後安靜的盯著看。
我出於好奇，也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胸口。
胸前口袋，放著一個紅包。
我大感意外，因為我根本沒有在口袋放紅包。
另外，也是因為這個紅包看起來很像剛才的紅包。
我自然訝異的：「啊？！」
阿公：「小哥，你這個紅包是？」
我趕緊拿出紅包，查看內部。
三張紅色鈔票，幾張大鈔，一張黃符紙，一束頭髮……
擺明就是剛才的紅包啊！
但是我完全不瞭解，不是都已經放回樹下，怎麼還會跑到我的口袋？
阿公：「小哥，這個紅包是不是你撿的？」
我慌無頭緒：「是啊！可是我明明都放回去了！怎麼還會跑到我的口袋！」
阿公直看著我，露出萬分感動的笑容，甚至於像是即將喜極而泣：「唉呀……唉呀……是你啊……」
我知道阿公到底感動什麼，一定是寶貝孫女終於找到女婿了：「等等！阿公！不是那樣！剛才我有跟看紅包的那位小姐說，我已經放喜錢回去破解了！所以我已經退回去！」
阿公：「小姐？」
我：「對啊！她說自己叫做何暖，家人都叫她暖暖！我有跟她解釋清楚了！」
阿公意外：「何暖？！」
我：「對啊，何暖，她是這樣說。」
阿公訝異的直盯我：「…………」
我左右張望，知道事情變的很複雜：「剛才我真的已經跟她說了！她不在嗎？請她出來一起說清楚會比較好！」
阿公：「你說……她叫做何暖？」
我：「她說弟弟暫時離開，在等弟弟回來。」
阿公感動的：「唉呀……唉呀……」
然後，阿公因為明顯的感動，低頭落淚，趕緊拿出手帕擦淚。
我：「阿公？！」
阿公：「告訴我，何暖的長相？她和你說什麼？」
我不明究理：「長相？跟你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孫女。大概這麼高……」
接著，我簡單的把自己和暖暖的交談都說出來。
完全說完之後，我告訴阿公：「大概就是那樣。」
阿公邊聽邊哭，萬分感動。
我再說：「所以這個紅包，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請你拿回去！」
阿公喜悅擦著眼淚，沉默看著紅包。
我堅持：「請把暖暖的紅包收回去！」
阿公擦乾淚水，詢問我：「所以暖暖她真的問過你，想去找你？」
我：「拜託！請不要讓孫女來鬧！我真的破解這個紅包了！」
阿公幾秒的安靜思考：「好，我知道了，我會收回紅包，也不會讓孫女去鬧你。」
聽到阿公這樣說，我大鬆一口氣：「謝謝……」
阿公：「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我：「條件？等等！我說已經把紅包破解退還啦！」
阿公：「你先冷靜一下，聽我說。」
我只好安靜下來：「…………」
阿公笑瞇瞇看我：「暖暖好像很欣賞你……讓暖暖不時去找你玩，好不好？」
我：「找我玩？」
阿公：「只是這樣。絕對不會再說紅包的事情。」
我：「為什麼？我問的比較直白，是不是要讓暖暖來瞭解我？我真的已經破解這個紅包了－－－」
阿公打斷：「不是的。絕對不是。」
我：「那是為什麼？」
阿公猶豫幾秒，才知道怎麼回答：「老實說，我家暖暖一直很孤單，自己住在外面。所以暖暖如果願意去找你，多跟你來往，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成全。」
我困惑著，因為感覺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
阿公竟然真的彎腰，向我懇求：「小哥！拜託你！請你答應我這個老人家吧！」
二十歲的我，被七十歲老人這樣拜託，真的不安又慌張。
我：「阿公……」
阿公：「小哥！拜託你！讓我家暖暖去找你吧！」
我：「真的不會再說紅包這件事？」
阿公：「我保證！絕對不會！只是讓暖暖去找你玩。」
我猶豫著：「…………」
阿公：「小哥！請答應我吧！」
我：「如果真的只是找我玩……好吧……」
阿公喜悅的再次落淚，甚至於直接握起我的雙手：「小哥！謝謝你！我真的為暖暖謝謝你啊！」
就這樣，雖然我知道背後一定有什麼事，不過我還是趕緊交還紅包，再和阿公交換手機號碼，不安的轉身離開……
………………
…………
……
大約一週的平靜過去，我已經淡忘整件事。
只是在經過溫暖廟的時候，會偶然想起。
不過就算想起，也是幾分鐘之後就淡忘。
就這樣，這天下午，大學上課結束，我騎摩托車經過溫暖廟。
發現溫暖廟附近停著好幾輛高級黑轎車。
另外，廟旁搭著一個大棚子，道士法師正在進行什麼祭拜儀式，燒紙亭也一直焚燒祭品。
在裡面參加祭拜的人大約三十多位，長相看起來是一個大家族。
我好奇的看著，本來想直接騎過去。
但是阿公竟然在其中，並且發現我，趕緊叫住我：「啊！小葉哥哥！小葉哥哥！」
我也發現阿公，當然停車：「阿公？」
阿公邊向我走來，邊叫喊：「阿忠！阿義！快過來！這位就是小葉哥哥！」
二名中年人，看起來就是阿公的兒子，並且像是什麼事業有成的大商人，同樣向我走來。
然後更多阿公的晚輩也聚集過來。
沒多久，近十名男女圍著我。
依然坐在摩托車上的我，忽然被眾人圍看，感覺不自在起來。
阿公直問：「小葉哥哥，我家暖暖有沒有去找你玩？」
這一問，我想起皮膚潔白的美麗女孩，周圍眾人也都直盯著我看。
我：「暖暖？沒有啊。」
阿公明顯失望：「這樣啊……」
我顧慮眾人的眼光：「阿公有什麼事？」
阿公笑瞇瞇的說：「沒有什麼事啦……只是想說，有這個機會遇到，所以把家裡的重要晚輩介紹給你。」
然後阿公開始一個個介紹。
我尷尬的看著所有人，露出笑容。
都介紹完畢之後，大兒子阿忠直問：「爸爸說，你好像是大學生？你讀什麼？做什麼宗教工作？」
我：「我讀民俗宗教學。是撿骨學徒。」
阿忠：「撿骨學徒？」
我簡單應答：「嗯。」
這一應答，他們都意外看我。
我能瞭解，因為我的朋友同學聽我是撿骨學徒，都是同樣反應。
阿忠追問：「為什麼去當撿骨師？」
這樣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到幾乎不用思考：「因為錢多。再來我覺得那是做善事。最後是因為我膽子大，不怕開棺撿骨。」
阿忠：「一個月多少？」
我：「一個月可以有好幾萬元收入。」
阿忠：「好幾萬元……年薪大約五十萬？」
我：「大概是這樣。撿骨這一行真的沒有大家想像的窮。而我還只是學徒。」
阿忠沉默幾秒：「要不要考慮改讀國際商業貿易，來我們家參加船運業？可以給你百萬年薪。」
我意外被這樣問：「啊？」
阿公：「阿忠！不要亂說話！到時嚇到小葉哥哥！」
阿忠安靜：「…………」
阿公再次看我，笑瞇瞇的說：「小葉哥哥，我家暖暖應該是害羞，不敢真的去找你？不過沒有關係，我會跟暖暖說，讓她放心去找你玩。」
我：「喔……」然後，我好奇的問，「阿公，你們在拜土地公？」
阿公：「今天我們全家過來，是來祭拜答謝－－－這二位孩子的大姑姑！對，大姑姑！就是我的親大姊！如果沒有大姊在天庇佑，我們家的船運生意不可能有今天！」
二兒子阿義說：「大姑姑真的靈驗……」
大兒子阿忠則是：「爸……你真的要讓大姑姑跟外人離開？我們家的生意怎麼辦？」
阿公很有威嚴的教訓兒子：「給我閉嘴！」
阿忠：「…………」
阿公：「你的大姑姑不是搖錢樹，是家人！想要錢，靠自己的能力去賺！她已經庇佑幫助大家這麼久！現在想要找個真正的好歸處，怎麼可以阻止！」
阿忠：「是……」
我聽到這裡，只有一個想法：『大姑姑？阿公的姊姊還是妹妹？阿公他們家的狀況，聽起來真是複雜啊……』
阿公重新笑臉對我：「小葉哥哥，沒問題的。我一定會跟暖暖說，讓她放心去找你。」
我：「喔……」
阿公：「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如果暖暖去找你，一定要連絡我！一定要！」
我問：「我知道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回去？」
阿忠：「爸，真的不乾脆招贅－－－」
阿公非常冰冷的瞪去：「閉嘴。你再多嘴一句，看我會不會直接一巴掌給你？」
阿忠：「…………」
我覺得阿公一家怪怪的，又好像很複雜，實在不太想和他們有往來了。
再說，看阿公這樣不給大兒子面子，我這個外人感覺好尷尬：「阿公，我真的先回去了。」
阿公笑臉迎人：「小葉哥哥，騎車慢一點啊。」
然後，我看向前方道路，轉下油門，被他們眾人好奇看著，頭也不回的離開溫暖廟……
………………
…………
……
那一天，我就那樣和阿公的家人見面，然後回到租住的小公寓。
大約三十年的屋齡，三層樓，左右總共六戶。
外牆爬滿藤蔓，或是沿牆而生的花朵。
只是，因為再上去不遠就是大墳場，加上是在偏僻的半山腰，一般人會怕這樣的地方，所以住在這裡的人連我在內總共只有三戶。
回到租處的我，很快就把阿公和暖暖的事情拋在腦後，度過我的生活，當天完全沒有事。
但是，隔天晚上七點……
我坐在電腦前面，邊吃炒飯邊玩網遊，開心刷怪打寶。
這時候，遠遠傳來一群狗吠。
聽聲音，是從通往山下的溫暖廟方向傳來。
寂靜的山區夜晚，聽起來特別明顯。
我邊想：『野狗爭地盤？』
不必懷疑，就算這裡是半山腰，還是會有野狗出沒。
如果你問：「這裡沒有什麼住家，野狗吃什麼？」
別忘記，山的另一邊就是大墳場，人們有時候埋葬祭拜先人之後會直接把供品丟下不要，野狗就是吃那些人們不要的供品過活。
所以我沒有太在意的邊玩邊聽。
但是隨著一分一秒過去，狗吠聲越來越清楚嘹亮，明顯向著這棟小公寓過來。
甚至於，一路吠到公寓前的山路，還吠的非常兇。
聽起來，不像是野狗打架，而是在追著什麼討厭的存在。
我自然好奇轉頭，看向陰暗的窗外，想著怎麼回事？
這時候，電門鈴響起。
略感意外的我，心想著：『是不是其他住戶出門忘記帶鑰匙？』
趕緊走去對講機：「誰？」
幾秒的沉默，只有野狗群的明顯吠叫。
終於，又有平靜詢問：「你是小葉？」
我認出聲音：「暖暖？」
暖暖：「是我……」
我大吃一驚：『真的來找我玩啦？！』
覺得阿公他們家很複雜，是真的不太想跟他們任何人有關係，但是阿公又是那麼的拜託我……
所以有那麼幾秒，我安靜的沒有回答。
暖暖平靜再問：「可以讓我進去？野狗追我……」
這一聽，我總算知道野狗到底在追什麼。
一定是追著暖暖吠叫。
我來不及細想暖暖是怎麼來找我，趕緊按下開門鈕：「快進來！」
連接山路的鐵門開啟聲音：啪！
然後我跑到房門旁的小鞋櫃，在裡面左翻右找客人用的拖鞋。
我很肯定有買一雙準備要給客人用，但是小鞋櫃翻找十秒左右，真的沒有找到客鞋。
這才想到，因為根本沒有朋友來找過我，所以之前買新鞋的時候被我嫌礙事、忘記順手丟到哪裡去。
怎麼辦？
不管怎樣，還是先去接暖暖。
從小鞋櫃取出自己的外出用拖鞋，迅速穿上，拉開房門－－－
暖暖已經站在門外的樓梯間！
我有點嚇一跳，因為沒想到門外會站人，更沒想到暖暖會那麼快從外面鐵門來到三樓這裡。
我當場愣住。
至於暖暖，穿著很端莊整齊的白衣和白長裙，安靜低著頭。
這時候，鐵門外山路，原本怒吠不停的野狗群開始吹狗螺。
一隻又一隻，一聲又一聲：「嗚嗚嗚嗚嗚嗚－－－－－－」
我回過神：「暖暖？」
暖暖依然低著頭：「小葉……」
趕緊側過身，示意要暖暖進入屋內：「歡迎妳來玩。」
暖暖卻是繼續低著頭，完全不動：「…………」
我困惑一會：「暖暖？怎麼了？」
依舊低頭的暖暖，安靜幾秒，終於小聲的說：「門神大哥……」
我沒有聽懂她想說什麼：「門蛇大哥？什麼東西？」
暖暖：「…………」
我正覺得困惑尷尬。
暖暖輕聲細語：「我這樣忽然來你住的地方拜訪，不禮貌。」
我：「會嗎？」
暖暖：「你願意喊我的本名何暖，邀請我進去？」
我：「喊妳的本名邀請？為什麼？」
暖暖：「這是邀請他人進入住處的基本禮貌。」
我安靜心想：『好奇怪……阿公他們家的人不只關係複雜，言行也很奇怪……』
暖暖：「或是今晚你不方便，改天我再來拜訪？」
我還能怎麼說，當然是：「何暖，請進。」
暖暖：「謝謝……」
我：「山區冷，房屋裡面比較暖和，快進來吧。」
一直低頭的暖暖，沒有立即進來。
而是先向左側輕輕點頭示意，再向右側輕輕點頭表達禮貌，然後才邁開腳步，正式走入我的租住處。
我再一次為暖暖的行動深感困惑，安靜關上房門，發現外面不再傳來吹狗螺，狗群好像終於解散了。
我轉身，看向 "應該" 站在身邊的：「暖暖－－－」
正想要繼續說：『地板很乾淨，我有擦地毯，赤腳沒關係。』
這才發現暖暖已經端坐在小矮桌旁邊的地上，並且抬頭望著我溫暖微笑。
我只得承認：『她的動作完全沒有聲音，也好快啊……』
然後走向熱水機，改口問：「喝奶茶？還是綠茶？」
暖暖：「不必。」
我：「不喝？不必這麼客氣啦，只是一杯飲料。」
暖暖：「幸好，沒有神佛桌……」
也就是供奉神明的祭桌。
我不明白暖暖為什麼又說這種怪話，走向小矮桌，盤腿坐下來陪伴客人：「我只是在這裡讀書暫住，沒有必要弄神明桌。」
暖暖沒有再開口，只是溫暖凝望我。
我：「真的不要飲料？」
暖暖微笑，輕輕搖頭。
我：「我不會對妳亂來，不必擔心，來一杯熱茶吧。」
暖暖：「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會亂來。」
我：「所以來一杯熱綠茶？」
暖暖再次微笑搖頭。
然後，好幾秒的尷尬沉默。
暖暖一直安靜微笑看我。
我完全不知道接著應該說什麼。
畢竟我和暖暖的認識，如果以實際時間計算，從撿紅包到現在大概才十來分鐘而已。
我拼命運作大腦，終於找到話題：「對了，妳怎麼過來？沒有聽到妳的摩托車聲？」
暖暖：「我從溫暖廟過來。」
我：「走過來？」
暖暖點頭。
我：「走到這裡也要十分鐘，妳不就被狗一路追來？」
暖暖還是點頭。
我：「好危險……被野狗咬怎麼辦？為什麼不把摩托車騎到鐵門外？」
暖暖只是看著我微笑，明顯不想回答。
我只好轉移話題：「妳要過來找我玩，有跟阿公說？」
暖暖安靜幾秒，緩緩搖頭。
我心想：『這樣不太好，要是被誤會怎麼辦？』
於是我說：「我打電話聯絡阿公？」
暖暖：「不必……」
我只好明說：「一定要啦。不然到時候我被阿公誤會什麼的，讓我怎麼辦？」
暖暖：「他不會的……」
我：「沒關係，讓我打通電話聯絡就好。」
說完，不等暖暖回答，直接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尋找阿公留給我的電話號碼撥通，貼到耳邊等待通話。
暖暖一直保持微笑，安靜望我，坐姿看起來端莊無比，古韻十足，更是沒有絲毫多餘動作。
讓我忍不住心想：『真是大家閨秀的女孩……』
畢竟昨天下午聽阿公他們家人的談話，好像真的是什麼船運業有錢大家族。
這時候，電話接通。
阿公的聲音，聽起來很歡迎我的電話：「小葉哥哥？」
我：「阿公，晚安。是這樣啦，跟你通知一下，暖暖現在來找我。」
阿公沉默好幾秒。
我：「阿公？」
阿公的語氣，略帶激動：「暖暖……真的去找你？」
我：「對啊，她在我這裡，剛剛才到。」
阿公：「…………」
我察覺不太對：「怎麼了？」
阿公的聲音開始顫抖：「小葉哥哥……」
我：「阿公？」
阿公：「可以……讓我跟暖暖說句話……？」
我：「好啊，你等等。」
把手機伸向暖暖。
我告知：「阿公要和妳說話。」
暖暖只是微笑看我。
我：「至少報個平安？」
暖暖安靜微笑：「…………」
我：「阿公在等妳。」
那些話，我說的比較大聲，因為我希望手機另一頭的阿公聽到。
暖暖這才伸手，從我手中接過手機。
然後，暖暖說：「是我……」
再安靜幾秒，明顯正在聽阿公說話。
暖暖：「我也很想你……」
簡單說完，暖暖把手機遞回來給我。
我重新把手機貼在耳旁，正想要和阿公說話。
沒想到，電話另一端的阿公竟然在哭，既喜且悲：「阿姊啊……阿姊啊……」
我趕緊問：「阿公？」
阿公開始收起哭聲，吸鼻涕：「小葉哥哥……唉呀……唉呀……」
我：「阿公？你還好吧？」
阿公：「沒事……只是正在吃晚飯，被辣椒嗆到。」
老實說，我真是覺得阿公他們一家怪的可以：「喔……」
阿公：「小葉哥哥，麻煩你一件事。請幫我告訴暖暖，我一直很想她。讓她不必擔心大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我看向暖暖：「阿公說他一直很想妳。要妳不必擔心大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暖暖微笑點頭。
我：「她知道了。」
阿公：「小葉哥哥，謝謝你啊……真的是非常謝謝你啊……」
我：「不會。那就先這樣了？」
說完，通話結束，我順手把手機擺到矮桌上。
再次和暖暖互看，雖然她依然溫暖微笑，我卻是感覺一陣尷尬。
『其實，彼此根本不認識，到底該說什麼啊？』
暖暖忽然問：「你看神怪小說？」
我：「神怪小說？」
暖暖移動視線：「你的身邊……」
我轉頭看向左邊地板，擺放著文言文的『志怪』全集。
所謂的志怪，就是古代人寫的靈異小說，都是些短篇故事。
那些故事，流傳說法有不少真實性高的鄉野奇談，所以不全是假的。
我又是意外，因為我記得這本書整齊放在書櫃內，怎麼掉在這裡了？
暖暖端莊移動，坐到我身邊面對我，伸手拿起書，秀氣翻閱：「會看這種古書的人少了。」
我：「妳知道志怪？」
暖暖翻閱：「知道。」
我：「有看完？」
暖暖：「有。」
我：「真厲害……」
暖暖反問：「你沒有讀完？」
我：「沒有。」
暖暖：「為什麼？」
我：「阿公應該有告訴妳，我是做什麼工作？當時師父送我這本書，是跟我說：我們做撿骨這行很容易遇到怪事。多看一些這類神怪書，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幫忙到。」
暖暖：「你的師父很睿智。」
我：「但是古體文言文……看不懂啊。送我現代文版本，不是更好？」
暖暖：「文言文不過是極度精簡的語文，讀懂並不難。」
我：「妳能讀懂？」
暖暖：「小的時候，我陪弟弟跟請來家裡的老夫子學習，老夫子很喜歡讀志怪給我們聽，那時候聽不少。」
我：「老夫子？」
暖暖：「很年老的老師。」
我以開玩笑態度：「那好像是古代人的叫法？妳這樣說，好像古代人喔。妳是坐時光機來的對吧？呵呵……」
暖暖微笑幾秒：「如果你完全讀不懂志怪，要不要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我：「好啊。」
暖暖：「你相信世間有鬼？」
我：「不知道耶。不過應該是有吧？因為有一次我和師父開棺，遇過一次活葬怪事，最後好像被亡者託夢感謝，所以世間應該真的有鬼？」
暖暖忽然直看我，滿臉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
我：「啥？」
暖暖低頭看書，轉移話題：「如果你不排斥鬼神的存在，我說一個鬼故事給你聽。」
我：「會不會很恐怖？」
暖暖重新看我微笑：「不恐怖。」
我：「喔？可是鬼故事都很嚇人，不是嗎？」
暖暖：「你聽完之後，應該會發現鬼故事不是都那麼可怕。」
我：「我等著聽。」
暖暖：
「很久以前，有一對非常恩愛的年輕小夫妻。
他們一直希望生一個孩子陪伴。
但是妻子某天忽然生一場重病，亡故了。」
我：「然後呢？她是不是變成鬼回來？」
暖暖：
「沒有錯，妻子回到丈夫的身邊。」
我：「這真的太厲害，有夠超現實，呵呵……她是怎麼回來？有沒有身體？還是鬼魂而已？」
暖暖：「你繼續聽，就會知道答案。」
我：「好。」
暖暖：
「妻子告訴丈夫：我能夠從墓室回來，因為我其實已經懷上你的骨肉，卻忽然因為惡病過世，和孩子一起雙亡。
我感到非常遺憾，所以一直在陰間向天地神靈祈求。
現在神靈終於被我的懇求感動，答應讓我還陽，我才能從墓室回來。」
我：「還陽？」
暖暖：「就是死而復活，獲得肉體。」
我：「這個故事真的超現實耶，我喜歡……」
暖暖：
「妻子繼續告訴丈夫：
但是天地神靈跟我說，
連續半年的時間我必須天亮之前回到墓穴。
絕對不能照到陽光。
否則我和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永遠死亡。」
我：「最後妻子有沒有照到陽光？」
暖暖：「你認為有沒有？」
我：
「我想想……
沒有照到陽光，順利復活生下孩子，就是喜劇。
如果照到陽光，母子必須永遠死亡，就是悲劇。」
暖暖安靜微笑凝望我，等待我的答案。
她的等待坐姿，看起來真的非常端莊秀氣。
我說：「我想……應該有因為某樣意外或是疏忽，趕不上天亮之前回到墓穴，照到陽光，還陽失敗？」
暖暖：
「你錯了，最後他們順利度過半年。」
我：「真的復活？」
暖暖：
「半年順利過去，妻子說：天亮之後你來墓室接我和孩子。
丈夫趕緊在天亮之後開啟妻子的墓室，發現妻子真的復活。
不只有呼吸心跳，還已經生下一個哭鬧的孩子。」
我：「還真的幸福美滿大團圓。這個故事厲害，呵呵……」
暖暖：「現在你會覺得這個鬼故事嚇人可怕？」
我：「這真的是鬼故事？」
暖暖：
「古代流傳的鬼故事其實大多不可怕。
甚至於有很多非常感人的溫暖故事。」
我：「真的有點意外……」
暖暖：「為什麼意外？因為鬼魂都會害人？」
我：「一般來說，鬼故事都是那樣，不是嗎？冤枉死，委屈死，被害死，充滿怨恨的出現報仇。」
暖暖：「你知道為什麼古代人寫的志怪，鬼故事大都很感人？」
我：「為什麼？」
暖暖：
「古人已說：
鬼魂無所欲求，恐懼不多，唯有報仇雪冤，善惡分明。
活人東怕西怕，也會因為無盡慾望亂害人，活人永遠比鬼可怕。」
我：
「原來如此！有道理！
人世險惡，鬼的世界冤有頭債有主，反而顯得正義溫暖，是非分明，真情真義！」
暖暖以讚許的神情望著我，輕輕點頭。
我：「等等……暖暖妳幾歲？怎麼好像非常老成？妳該不會是那種看起來十多歲的超級童顏者？」
暖暖輕笑以對：
「如果我說，我已經八十歲？」
我：「那麼我絕對已經一千歲了，哈哈哈……」
暖暖繼續說：「我不過是聽老夫子說過很多這類的事。」
我：「聽起來是對於鬼故事很有研究的老師。他是什麼學歷？碩士還是博士？專攻學科是什麼？」
暖暖沒有回答我，而是再說：「如果你喜歡剛才的故事，現在我想要再告訴你一個類似的故事，你願意聽？」
我真的完全被暖暖吊起胃口：「好啊。」
暖暖：
「你知道什麼是風水寶地？」
我：
「聽師父說過。
好像如果葬在那樣的地方，亡者會庇蔭子孫。
也有可能修道成神？」
暖暖：「你相信世間有風水寶地這樣的地方？」
我：「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暖暖：
「很久以前，有一個經商人家的女孩。
她和相差好幾歲的弟弟一起長大。
姊弟的感情非常好。」
我：「所以這是一對姊弟的鬼故事？」
暖暖：
「死的只有姊姊，和上一個故事同樣是病死。」
我：「再來發生什麼事？」
暖暖：「你應該知道民間習俗，沒有出嫁的女孩如果過世，必須怎麼辦？」
我：「我知道，必須冥婚，或是牌位送出去接受外界供奉，只有這二條出路。」
暖暖：「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我：
「民間宗教習俗說法，女孩子只是被原生家庭養育到適婚年齡，然後出嫁。
一直到死亡的幾十年漫長時間，都會在夫家生活，給夫家犧牲奉獻。
這樣的情況下，女孩本來就像是屬於夫家的人，只是出生在原生家庭，在原生家庭長大。
如果未婚就死，就會成為不受任何家族祭拜的無主孤魂。
所以不是冥婚解決供奉問題，就是送到道觀菜堂供奉。」
暖暖微笑點頭，明顯認同我的答案。
我：「既然說到這件事……那個……我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資格問，不過還是忍不住想多嘴一下。那天把紅包退還給你們之後，你們有另外為亡故的妹妹找到冥婚對象？」
暖暖直看著我，安靜幾秒：
「已經找到。」
我：「真是恭喜你們啊，哈哈……」
暖暖：「謝謝。」
我：「對了，聽阿公說，妳都不怎麼跟人往來，我想妳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吧？我想，妳身為姊姊，一定因為失去妹妹而感到很哀傷？」
暖暖微笑凝望我。
我：「總之，請妳節哀。如果妳覺得難過，需要有人聽妳說話，可以來找我。」
暖暖：「你真的是個體貼的好人。」
我：「所以我可以再多嘴問一下？撿到紅包的那個男人，有沒有抗拒這件婚事？」
暖暖依然看著我：
「一開始，他很抗拒，害怕的想逃走。」
我：「可以理解。那你們怎麼處理？」
暖暖幾秒安靜：「我可以說實話？」
我：「當然可以啊。為什麼這樣問？」
暖暖：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丈夫。
就必須親自看著，緊密跟隨到底。」
我：「這是表示？」
暖暖直看著我：
「他絕對逃不掉……」
我：
「等等！
所以妳的妹妹真的去男方家裡鬧？」
暖暖只是安靜微笑看我，沒有回答。
我真是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暖暖安靜看著我大笑。
我笑著：「這樣的發展真有趣，那個男人一定屁滾尿流了，天啊……」
暖暖還是安靜微笑看我。
我看暖暖沒有反應，趕緊收起笑容：
「抱歉……
我太沒有禮貌，根本不應該亂開口。
難怪朋友常罵我是作死大王。」
暖暖回的平淡：「不會。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
「不過啊，真的讓我想起聽說過的這類民俗故事。
撿到紅包卻抗拒冥婚的男人，被女鬼追到家裡糾纏，一直鬧。
最後只能就範，死心接受婚事，把女鬼娶回家。」
暖暖平靜告訴我：
「請你千萬不要感到意外……」
我：
「對於這樣的發展，我是不會意外啦。
反而我真的可以理解女方的心情。
我雖然已經成為鬼，既然願意正式嫁給你為妻，難道還會害你？
為什麼不相信我會一直在無形之中幫助你？」
暖暖像是很滿意：
「你的回答非常好……」
我只能說：「這樣的事情對男女雙方都是麻煩啊，哈哈。」
暖暖微笑接問：「那麼你會不會覺得，像那樣追到男方家的女鬼很不要臉？很沒有禮教？」
我：「不會吧？」
暖暖：「為什麼你覺得不會？」
我：
「因為我聽師父說過，鬼的天性是鬼直。
可能是因為已經變成鬼了，沒有活人那麼多的問題和煩惱，所以都很放心的直來直往。
導致鬼的脾氣比起活人真的非常耿直，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沒有轉圜的餘地。
所以千萬不能跟鬼亂承諾，也千萬不要隨便得罪鬼。
在那樣的情況下，根本不是要不要臉或是禮教的問題。
就像有人的脾氣天生剛硬直接，又能怎麼辦？」
暖暖：
「謝謝你的諒解……」
我：「聊這麼多，要不要來杯熱茶？」
暖暖：「真的不用。」
我：「別客氣啦。」
暖暖：「我的身體不好，不能喝熱。」
我：「喔，這樣啊……恆溫的白開水可以吧？」
暖暖重新提起：「剛才開始說的故事，你還願意聽下去？」
我：「當然，我等著聽。」
暖暖繼續說故事：
「剛才我說到，姊姊因為重病過世。
但是家裡不能擺放姊姊的牌位，陰氣會拖累全家。
姊姊的父母只好請來風水師父，在住家附近的山裡找個風水寶地，把姊姊葬在哪裡，並且蓋間山區的三壁小廟給姊姊棲身。」
我：
「民間信仰習俗是這樣做沒有錯……
如果不是冥婚，也不是送到道觀寺廟供奉，就是蓋一間小廟。
山區真的有太多像這樣的三壁小廟，拜的是鬼不是神。
所以老一輩的人才會說山區小廟千萬不要亂拜，心存敬意快點走過去就好，也沒有必要去瞭解，才不會招惹是非。」
暖暖再把故事說下去：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那個葬地真的是風水寶地。
誤打誤撞給姊姊獲得。
姊姊因此可以一直留在陽間。」
我：「真的是風水寶地啊？這可少見了……」
暖暖：
「姊姊獨自住在小廟靜修，只有家人來小廟掃墓的時候才能見到家人一面。
隨著一天天過去，姊姊發現自己真的可以和陽世互動，也可以離開小廟一段時間。
姊姊因為想念家人，常常下山回家看看父母，看看弟弟。」
我：「然後又發生什麼事？」
暖暖：「姊姊回家越來越多次，越來越希望能夠面對面和家人互動，就像以前那樣一起生活。」
我：「顯靈鬧鬼嗎？」
暖暖微笑搖頭。
我：「那是怎樣？」
暖暖：
「鬼要讓活人看見，是非常的不容易。
不過因為姊姊埋葬的地方是真正的風水寶地，所以遺體腐化到一個程度就不再腐壞。
姊姊用所有力量回到自己的屍身，離開墓室回到家裡，和家人正式見面。
只是那時候的姊姊力量還不夠，無法讓自己的外貌幻化……」
我：
「真的假的？
所以被家人看見發爛的屍體？
這個故事聽起來好可怕。」
暖暖：「你也會害怕這樣的姊姊？」
我：「妳不會怕嗎？真的會動的半爛屍體，光是想像就覺得好可怕。」
暖暖：「…………」
我：「所以接下來又發生什麼事？」
暖暖：
「家人看見姊姊以肉身之姿出現，都又哭又叫。
連親生的爸爸媽媽也一樣，把現身的姊姊當成怪物……」
我：
「真的可以體會，因為感覺像是白骨精－－－
不對，像是殭屍出現。」
暖暖繼續說：
「所以姊姊只有那麼一次用肉體回家。
不過姊姊也完全懂了，家人是多麼害怕已經過世的自己。
從那之後，姊姊不再輕易現身在家人面前，也不再主動回家。
只是安靜留在小廟，等待家人過來掃墓祭拜。」
我：「接下來又發生什麼事？」
暖暖：
「父母因為害怕，私下請來法師做法，並且考慮要把姊姊的遺體火化。
後來因為弟弟一直勸阻，才沒有火化。」
我：「聽起來姊弟感情真的好好……」
暖暖：
「弟弟獨自跑去廟裡找姊姊，跟姊姊道歉。
說他現在已經知道姊姊只是想回家，當時不應該那麼害怕的把姊姊趕走。
之後弟弟會常常跑到小廟，為姊姊清掃小小的居住地，順便跟姊姊說話。
所以弟弟如果有任何問題困難，姊姊都會盡力幫忙。」
我：「這樣的姊弟真好……」
暖暖：
「但是隨著一天天過去，弟弟年老。
弟弟終於主動詢問：姊姊，我已經這麼老，真的不知道還能有幾年好活？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姊姊一樣繼續留在世間？
更不知道如果和姊姊同葬風水寶地，會不會破壞到姊姊的風水，反而對彼此不好？
我知道姊姊是因為我，才一直幫忙家裡。
等到我過世之後，實在不知道貪財的孩子會怎麼對待姊姊？
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姊姊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反目成仇。
所以姊姊要不要趁現在，乾脆找個好男人出嫁。
我把那間廟和地產都送給娶姊姊的男人。
這樣孩子就沒有什麼機會給姊姊吵亂了。」
我：「這麼好的弟弟真難得……」
暖暖：「是啊……真的是個好孩子，不枉費從小疼愛他……」
我：「後來姊姊怎麼做？」
暖暖：
「姊姊東想西想，覺得還是照弟弟說的話做比較好。
不過也不是完全因為弟弟說的話，而是姊姊也想要還陽。」
我：「姊姊想要還陽？」
暖暖：
「雖然姊姊的力量已經很強大。
不過還是必須獲得男性的陽氣，才能真正復活。」
我：「喔，所以跟剛才的第一個鬼故事很像啊？晚上鬼妻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天亮之前離開，最後順利復活。」
暖暖：
「姊姊想要的，不過是再次以一個血肉凡人活著。
光明正大的站在大太陽底下。
普普通通的走在人群中。
度過一次本該擁有的幸福人生……」
我：「最後姊姊有找到好男人復活？」
暖暖安靜看著我微笑好幾秒，終於平淡的問：
「你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你說姊姊會不會順利還陽？」
我：「呵呵……怎麼又問起我來了？」
暖暖又是微笑看著我，沒有回答。
這時候，忽然一陣清涼的山區夜風從窗戶吹進室內。
先是吹過身邊端坐面對我的暖暖，再吹向我。
我立即聞到一陣淡淡的腐敗味道。
那樣的味道，真的像是正在發臭的腐肉。
我相信，暖暖一定也有聞到。
我感覺尷尬的抱怨起來：「真是受不了，一定又是住樓下的，剩菜剩飯沒有好好處理。他的衛生習慣有夠不好，好幾次這樣……我去關窗。」
暖暖卻是聽我這樣說，放下一直拿在手上的那本志怪，站起來：「我應該回去了。」
我：「妳要回去啦？」
暖暖：「我已經打擾你這麼久。」
其實還不到半小時。
不過暖暖想要回家，我能說不要？
所以我也趕緊站起來：「妳的摩托車停在溫暖廟吧？我送你過去。」
暖暖：「不必，我不會有事。」
我：「但是這麼晚的山路……」
暖暖：「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再過來，你願意歡迎我？」
我：「老實說，一開始是覺得有點介意，覺得妳們家的人好像都怪怪的。不過現在不會了。因為剛才聊過之後，覺得妳不錯，不像是什麼壞人，也懂很多。反而我更擔心妳會害怕我是個開棺撿骨的學徒。」
暖暖：「所以我可以再來找你？你如果喜歡，我來找你都說志怪故事給你聽？」
我：「好啊。反正我一個人也無聊，妳願意來就過來。」
暖暖：
「你的許多承諾與真實心聲，
今晚我都親耳聽見了。」
我正想說：『說什麼怪話啊？』
暖暖繼續說：
「君不辜負相棄離，
妾必情義深重不相離。」
我笑笑的：「什麼啊？有時候妳說話真的好奇怪，有夠像古代人。」
暖暖：
「我們……」
我：「怎麼了？」
暖暖：
「要永遠在一起喔……」
我真是不明所以，只能回應：「喔……」
就這樣，我把堅持自己離開的暖暖送出大鐵門，看著暖暖獨自消失在夜晚的山路。
我和暖暖，就從這一晚正式往來了……
………………
…………
……
你的許多承諾與真實心意，我都親耳聽見了。
就是死亡也不能拆散我們。
所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死亡也不能拆散我們。所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鬼 直
作者後言：
我的阿媽跟我說過一個關於冥婚的真實故事。
是阿媽年輕當學徒的時候，一位師兄弟遇到的。
簡單說，因為拒婚，全家被女鬼鬧的很兇，只能娶回家。
看來這類事情，不完全是假的。
底下，作者惡搞專區。
各位，快要農曆過年了，如果地上看到紅包你撿不撿？
正解如下：
（找警察來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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