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小路

2021.09.04(日)

橫山國小位於三芝的山上，雖距離市區並不遙遠，上山的小路卻曲曲折折的，經過梯田、經過小河、經過樹林、經過野廟。

尤其是太陽下山之後，有兩小段是沒有路燈的，騎著車，從光明撲向黑暗的那一剎那，眼前什麼都看不到。有個轉彎處，用血紅色的油漆在圍牆上大大地寫了個「佛」字，不知以前是否有在此發生過車禍，怪可怕的；另一個轉彎處，則有一座家族墓，就在房子的旁邊，彷彿一整家世世代代都沒有下過山一樣；第三個轉彎下坡處，則有間鐵皮搭建的廟，在路口寫著：「無上執法觀音殿」，這奇怪的名稱就像是《還願》中的慈孤觀音，使得我始終不敢繞下去瞧瞧。

我第一年來橫山作代理老師的時候，對於摸黑騎山路還是會有些恐懼，每次騎上山前總要先掛上耳機聽首歌，好讓周圍顯得沒有那麼寂靜；或者不停歇地誦念佛號，不讓自己的心有靜下來恐懼的時間。等到第二年時，似乎就習慣成自然了，只覺得山路還是太黑，下雨時實在還是不太方便。

這天晚上，我依舊緩慢地騎車上山，在某個過彎處，我突然想到，我如今總是在抱怨這山路偏遠崎嶇又陰暗，但會不會有一天當我不在這裡任職時，我反倒開始懷念起這條山路了？懷念起這四下無人、無聲、無光的小路，只有我摩托車的引擎聲，陪伴我走這條路。人生當中的道路不大多也是如此嗎？崎嶇難行、大雨滂沱、卻只有獨自一人踽踽獨行，蜿蜒迴旋、明而復暗、想抬頭問人這是要去哪裡，卻沒有回音。

臨命終時，我是否也要獨自一人走上這條路，通往陰間的路是否也是這樣幽暗蜿蜒的？但我不太害怕，甚至有些欣喜，因為我這兩年來已經走過無數次這樣的小路了。或許等到那天，我回想起我年輕時，也是獨自一人走過這樣漆黑的道路，但當時的我並不孤單，只覺得熟悉、只覺得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