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追隨過帝琰與荒玥的部眾,都發自內心敬愛著尊上們。
對他們來說,琰神君和玥神君不是這世間高高在上的尊神,而是這世間上最溫柔的兩位守護者。
神君永遠都是那麼和善,從來沒見她生過氣,總是那樣親切的笑著,而帝君永遠都是溫柔凝視著這樣的神君,然後揚起無限魅惑的好看笑容。
雖然帝君偶爾也有嚴厲的時候,可多半都是很和藹的。
九重天深處的神殿,雖然宮殿群很是巍峨壯觀,但其實溫馨的就像是個家,一點也不像看上去的肅穆莊嚴。
他們都明白為什麼尊上們令眾人承帝荒之姓成為部眾,那是因為尊上們與眾生緣淺,不以此建立聯繫,他們就很難留在尊上們的身邊。
來時自然都是他們自願跟來的,至於離開,其實每個人都不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要離開,但他們總會離開,當緣份盡了…就自然需要離開。
沒有任何眾生能永遠留在帝君與神君的身邊。
真正一直陪伴著帝君和神君的大概只有小書僮。
但小書僮不是眾生,那是神君的本命法寶之靈。
說到底,帝君和神君真正擁有的就是彼此而已,也僅此而已。
而就是這樣與萬眾都沒干係的兩位尊神,擔下了守護這個世間的責任。
他們踏上至尊路之後都曾去過九重天的天之上,在天之上,有天外,那是廣大無垠的宇宙,遙遙可見還有其他世界,一個個發出各自燦爛的光。
『成就至尊,就能超脫渾天之界,從這天之上踏入天外,去遊歷這浩渺宇宙。』帝君如此溫聲說道。
他們之中曾有人問過,『尊上有想過去遊歷一番嗎?』
帝君只是微笑不語,與懷中的神君深情相望。
神君嫣然一笑,『能走出去,自然也能走進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起初他們不是太明白,後來他們都懂了。
原來他們的渾天在這宇宙之中是個特別燦亮的世界,吸引了無數界外生靈想來一探究竟,但並不是所有的客人都那麼友善…
所以尊上們在那天之上,不知道曾經為渾天之界攔下過多少不友善的客人…
就像尊上們其實沒有必要指點他們修行,可神君溫柔地說,『爾等當知,這世間萬法不滅,法需通傳,本尊身為先天生靈,本來就會自然而然留下萬法,這一切只是緣法具足,順手而為罷了。』
但尊上們本可以走出這渾天之界,若非他們願意,這世間哪裡有什麼眾生可以同他們結下因緣?
所以眾人都心知肚明,尊上們很少要求部眾做什麼,而將來若歸還了帝荒之姓,走出這九重天深處,大約就很難再找到回來的路。
帝君和神君會祝福每個離開的人,從不會強留,卻也…從不曾忘記過任何一個人,他們行走於世間,留下諸多福澤,但從不干預這世間諸事,也不會將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人。
就是這般溫柔看護世間的兩位尊神,在那一天,被惡狠狠地背叛了。
他們見識了一個從不曾看過的帝君。
他們寧願從來不要見識到那樣的帝君。
然後他們才深深明白,其實帝君在乎的只是神君,從來都是神君,唯有神君。
帝君的溫情是來自於神君總以悲憫的眼神注視著這世間,他們以為帝君心懷天下,可心中有天下的是總縮在帝君懷裡的神君,帝君的心裏卻是只有神君。
帝君是屬於神君的,但神君就是帝君的全部。
神君化道於帝君的懷中,對帝君而言,就是所有的一切都崩毀了,那滔天的魔威,將他們也都逼到很遠的地方,曾經他們擔憂帝君會不會入魔甚深,難以恢復清醒。
但僅是過了三天,帝君就將他們喚了回去,即使渾身仍滿是暴虐殺意,眸中的猩紅未曾退去,眼神也不曾離開空蕩的懷抱,帝君仍是盡力同他們平靜的說話,在封印天地之前詢問了他們是否同意…只因此舉會影響他們停滯在半步至尊境。
所有的人都哭了。
止不住的淚水滑落。
為了化道而去的神君而哭,為了哭不出來的帝君而泣。
他們明白帝君發自內心的慈愛之意,縱使帝君已失去了他的所有,縱然帝君唯一在乎的只是他所深愛的神君,卻還是惦記著他們這些承接帝荒之姓的、有著淺淺因緣的眾生。
那一天,改變了一切。
帝君和神君被這個他們所庇護的世界深深的傷害。
諸部眾們沒有一個不感到憤怒。
不僅是遠古諸聖而已,這世間蒼生都欠了尊上們的一個公道。
他們陪伴帝君等了十萬年,總算等到了神君回來。
看著二位尊上相擁在一起的身影,所有人都為尊上們開心,感動的想要落淚。
但神君的劍…再也不一樣了,這讓諸部眾們心中的憤怒又熊熊燃燒。
神君的心被狠狠傷過一回,那曾經溫柔的劍心已經永遠消逝了。
所以他們都在等待,等著能為他們又敬又愛的兩位守護之神討公道的時機到來。
倖存的諸聖在這十萬年間如此糟蹋世間,豈能輕易一死?而當初死於帝君掃蕩的禍首們就算入了輪迴轉生,他們也會將之一個一個找出來的,橫豎聖人元神不滅,焉能逃過罪責?定要令這些人的神魂接受應有的懲罰!
而那些新生諸聖…做出了為惡的選擇,敢如此惡待尊上們愛護著的世界,就要承擔選擇的後果。
所以,帝荒十八部眾掃蕩起至高天的力道一個比一個猛,他們每個人的胸中都有燒灼了很久很久的怒火。
況且還多了荊木這個生力軍,原本部眾們依靠荒谷的衍算之道,只是隱約掌握住那些已在秘境中多年、尚且不曾出來的聖人行蹤,但如今是實實在在的知道那些聖人所在,於是…從秘境被撈出來的聖人們滿頭霧水,渾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經變天,直到聽完自己的罪證,又伏誅於部眾們手中,往往還覺得像是場幻夢…可惜魂幡內的雷威與聖火都很真實。
除惡,務盡。
渾天之界再也不容無義之輩、無道之人。
這既是二位尊上的意志,也是諸位部眾們奉行之理。
在這至高天中,誰都不能倖免於神殿的審判。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九重天深處的那座神殿,始終寧靜,帝琰依舊一動不動的凝視著,荒玥依舊懸浮於空,在她自己的世界之中鑄就至尊道體。
直到某一天,光芒大放。
淡藍、嫩綠、熾白、紅紫交錯的絢麗光芒形成一個炫目的球體,將荒玥壟罩其中。
帝琰的微笑成了一個深深的燦笑,但他依舊端坐於王座。
片刻後,光芒還在散去,一道火紅的身影已撲向了帝琰的懷中,隨之而來的是一串銀鈴般的嬌笑聲,無比歡快,『琰哥哥!我回來了!』
然後一雙白嫩的小手捧住帝琰俊美無儔的臉,另一張絕世艷麗的面容上,閃著璀璨流光的明亮眼眸,正認真凝視著他,專注而深情,盈滿了愛意與癡迷,一道悅耳好聽的聲音輕輕迴響著,『琰哥哥真好看。』
荒玥深深的吻住帝琰,像是在傳遞她的滿腔熱情。
帝琰一手攬住荒玥的腰肢,一手攬在她的後腦,緊緊擁住荒玥,熱烈的回應著。
這一場深吻結束後,兩人都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荒玥縮在帝琰懷中,靠著他灼熱的胸膛,帝琰抱住荒玥,俯首目不轉睛凝視著她,暫時都沒有人想說話,面上只有止不住的微笑,神殿之中滿是溫馨。
良久後,荒玥輕聲說,『琰哥哥,這世間還欠我們一個真相。』
帝琰輕輕嗯了一聲,『迷霧該散去,真相該被述說了。』
荒玥喃喃,『這世間眾人,必須向我證明他們值得救贖,若眾生未曾努力,又何嘗值得半分憐憫?我的善意,再也不會如此無謂的施予……』
『玥…我會為妳毀滅這世間所有不值得救贖之人,妳的善意,永遠不會再錯付。』帝琰在荒玥的耳邊如此輕聲說著。
九重天深處禁地,壟罩了十萬餘年的迷霧散去,顯露出一片巍峨的宮殿群落。
帝琰發出一道神念,如同天地法旨一般,有威嚴的話語在仙界迴盪,從四重天至九重天的所有人都能聽見,就似在他們耳邊響起。
『神殿宣法,爾等眾生皆當諦聽。』
接著是荒玥的神念,感覺起來悅耳好聽,卻帶著無上肅穆莊嚴,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恭敬之意。
『本尊向爾等眾生宣說世間之法,這渾天之界有著因果至理,凡行惡者必承惡業孽報,然而即便未行罪惡之事,姑息默許亦為罪過,爾等當知,無人能不為其所行之事付出代價,也無人能奢望不付出努力就獲救贖,如若眾生不願為這世間清明而奮戰,也必將被這世間汙濁所毀滅,如若眾生不能證明自己值得悲憐,又何嘗值得本尊施予同情?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想得善意必先付出善意,犯了錯事必要付出代價,此乃真理,因果業報無情,乃是這片天地至深的悲憫!』
『今日本尊亦令爾等知曉,吾之劍道,滅盡世間一切諸惡,斬盡世間一切邪法。吾…乃此界天罰,審判世間一切罪愆,此後神殿論罪,將繼續令神宮討伐無義之輩,令魔宮屠滅無道之人。』說到最後之時,平靜的話語中似帶有鋒利殺機,天邊隱隱有雷聲作響。
帝琰接著說道,『本尊亦在此宣告,往昔所造惡業皆須償還,世間真相皆須還原,法需通傳,傳承不滅,若爾等眾生依舊冥頑不靈,本尊將如眾生所願,再度化身魔神,令爾等見證這片天地的暴虐之相。』那低沉醇厚的聲音在威嚴之中又添加了幾分無情的冰冷,令所有人心中發怵。
整個仙界都炸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