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20臺北星期天

兩個禮拜沒來北車了，一走到大廳就看到兩層樓高的聖誕樹，一旁還有工人坐雲梯裝飾聖誕樹，把星星放上去。每當北車大廳有這樣裝置藝術時，最開心的就是移工了，好多女生都在前面自拍。書攤擺到一半時，總是充滿活力的Ibu羅練新就來了，帶著兩本新的印尼文書，內容一樣是浪漫愛情，這是她捐給書店的好幾本書中最常見的主題，接著她另外拿出一本薄薄的書說要給我，是Wayang哇揚偶戲主題的印尼文書，因為她說我都很認真(學印尼文)。被默默關注的感覺好溫暖。後來她的朋友Nuryani姐姐來看書，她在臺灣工作了8年，原先是照顧老人，後來跟仲介申請轉到工廠工作，每天固定上八小時的班，六日的休假天就是自己完整的時間，可以去參加活動也能多休息，之前也在One forty上過六個月的中文課。後來，書攤左手邊突然出現一大群移工，幾乎都是生理女性，大概有二三十人，而且人數持續增加，我發現她們圍繞著其中一位女性，輪流跟她合照、擁抱，一旁直播的人也時不時會照著她。我猜測她可能是移工網紅，或是即將要回國的移工，大家為她辦歡送會，另一個猜測是她們可能是一個關於女性主義的團體，因為其中有許多性別氣質較陽剛的生理女性。之後我逮到機會問其中一位移工姊姊才答案揭曉，原來她是一週後要回印尼的Tiktok網紅移工，帳號是@paijemmajenun81，剛好符合前兩個猜測!好有趣。這群人之中有一位移工叔叔Yoga(印尼人的名字都很有趣)看到我們有書，走過來看，借了一本種植黃豆的工具書，坐在興奮的粉絲之中還能專注地看完後拿回來還。

後來有大學生來訪問，真的是很用心的同學，問題準備得很有系統性。講完剛好有一個移工阿姨想借書，她說她在臺灣十幾年了，我推測她中文應該很好，就趕快幫同學問能不能採訪她。在訪談時能遇到適合的移工真的很幸運呢!移工阿姨Siti從2001年就來臺灣工作，以前還有每三年就要回國的規定，陸陸續續在臺灣工作10多年了，明年如果護照不能延長就會回到印尼。她來的時候身邊還沒什麼朋友來臺灣工作，反而是她後來推薦自己的大姊、二姊也來工作。在這之前她在新加坡工作過2年，使用的語言是馬來語和英語，她現在還聽得懂但不太會講。在臺灣工作跟新加坡哪個好呢?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臺灣，新加坡工作的薪水比較低，而且要求很高，除了要照顧老人，家裡也要打掃很乾淨，但是在臺灣是照顧老人第一，有時間才需要去打掃，此外，在新加坡工作時，雇主給她很強烈的感覺是:「妳是傭人」，她用雙手比出一個高低差，意思是地位、階級的上下關係，但是臺灣的雇主比較把自己當家人看待，在臺灣社會中也比較被尊重 ; 不過在過去，她也遇過很不尊重她的伊斯蘭信仰的臺灣家庭，會禁止她祈禱，還有照顧過會跆拳道的女性，可能是失智或某種原因，出手打她，抓她的頭髮去撞地板，後來鬧到警察都來了，仲介也幫她轉換了工作。她現在笑著示範這些、講述這些，不知道在當時是怎麼消化的?

現在的雇主即便對她很好，也工作十年了，但是可能一個月放不到一次假，這次剛好老闆娘在家她才得以出門，但每次出們也就2、3個小時而已，她笑說她好想要完整的一天假，她越笑我越不捨。同學問她回印尼之後會做什麼工作，她說她現在在Emliku用ZOOM上線上中文課，希望回去能當翻譯，今天也借了一本學中文的書，她工作的地方靠近中研院，在那裡也遇到想學印尼文的臺灣人，他們也進行語言交換，彼此學習。阿姨在高雄、南投、臺北、基隆等地都工作過，高雄的雇主即便照顧的阿公阿媽走了，也都還保持連絡，她也是在那裡遇到先生後一起回印尼結婚，然後再回來臺灣的。如果有時間她想去野柳看女王頭，也想去墾丁看看，但就是沒時間。

快下班時，最近常來書店的日本人柴山元、一葉同學和前員工阿桂也來了，但是我訪談完喉嚨太累沒有講太多話，對他們有點拍謝。今天最後一個客人是來還書的移工姊姊Ita，她高挑的身材加上看起來很睿智的眼鏡(戴眼鏡的移工比例不高)，讓我聯想到科學家，但是她說她喜歡”romantic comedy”(浪漫喜劇)，帶來還的書正好是Ibu羅練新給書店的浪漫小說，這個反差也蠻適合寫成愛情故事的。最後她帶了另外兩本走，希望她有個浪漫的讀書體驗。

拖行李箱回去時，我把昨天參加婚禮拿的兩包喜糖送給印尼街小姊妹，姊姊只看了包裝就問我是不是去參加婚禮，她的反應之快總是讓我很詫異。姊妹開心的反應就像昨天婚宴會場灑下玫瑰花瓣時，興奮地跳出來撿花瓣的小孩們一樣。這是今天的sweet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