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妳們是誰殺了誰？

快中午時，趁著寒流中的太陽公公賞臉，快為JC洗澡，浴室中水蒸氣的繚繞，想起七月某個酷熱午后，阿妹媳婦笑意中的問候。

阿妹服務案剛啟動時，洗澡時間定在午餐後，漸漸的，她的言語能力增強，但她的妄想及情緒起伏，也隨之增強。

和共案的夥伴，一直試著調整洗澡、午睡先後順序，甚至睡覺空間，但常是成效不持久，也評估著是否已有失智徵兆的黃昏症候群。

這天，吃完午餐，看電視的阿妹心情不錯，於是就想延續這美好，進行洗澡。

浴室內一切備好，以便盆椅將阿妹帶至馬桶準備洗澡。進行第一個環節脫衣服的袖子時，她開始微抗拒。原本評估，她的情緒應該「還可以」支撐到脫完衣服，因為阿妹碰到水時，心情都還不錯。

沒想到，錯估形勢…

「妳就是看不起我們做息的，看不起我們……，」她陷入過去的妄想。還是忍不住說：「我們快點洗好，就出去，好不好……」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她大概罵出她所能想到最難聽的字眼。

一旁的我，既擔心脫了衣服的阿妹會感冒，也有些火大的試著勸說，當然無效。

當她看到水籠頭的水，罵著我浪費錢，我軟下語氣說：「妳快洗好，我出去領錢賠妳錢，好不好？」 她說：「妳賠不起啦，好幾十萬塊啦………。」

這一刻，在她的伶俐語言中，我安靜下來：「啊，吳惠蓮，妳這個白痴，是在說什麼道理呀？」

於是，蹲在馬桶旁，無對外窗的浴室，此時因熱水而氤氳著，汗水已濕透著內衣，我不帶情緒，等待……

沒幾分鐘，怒罵的聲音停了，一陣味道傳來，阿妹大號了。她心情瞬間轉好的讓我為她洗澡、穿衣服，然後準備上床午睡。

在廚房為晚餐做前置準備的媳婦，第一時間聽到浴室內的戰況，充滿笑意的問我：「剛剛，妳們是誰殺了誰？」我笑著說：「當然是她殺了我。」

阿妹此時心情好的跟個孩子似的，彷彿剛才一切未曾發生過。為她包上尿布，抺了乳液。想著，照顧者vs被照顧者，在這時，所曾擁有的身份、職稱……都無意義，都歸零著。

謝謝阿妹，為我上了一堂課。但還是捏一下她紅通通的臉：「妳喔，好好睡吧～」

202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