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5|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琉國志卷一：夢起山北_005

「那是你的義兄謝慕志和他妹妹謝慕煙。」眼看兩人已經奔至，長守趕緊為肖日解答。

為什麼是「他妹妹」？而不是「你的義妹」？自己義兄的妹妹，難道不就等於自己的義妹嗎？這是小強腦中升起的第一個疑惑。不過沒等他想明白，義兄已經一把抱住他，拍著他的背激動的說：「還好你沒事！」謝慕煙則是手捂著胸口費力喘著氣，一臉擔心的站在哥哥身旁，雙眼紅腫、臉上似是還帶著淚痕。

小強其實有些尷尬。面對著這理當十分感人的一幕，自己應該有所表示才對，然而他至今卻只知道兩人的名字、與自己的關係，其他資訊仍然一片空白。「大哥怎麼來了？」小強勉強擠出一句話，除了慣用稱呼不知道對不對，這句話應該還算恰當。因為離開喜如嘉七瀑布前，雖然已經請一位護衛前提前到根謝銘城這兒報信，但應該來不及趕在肖日一行人抵達此地前，還能通知到人在奧間城的謝慕志。

「謝義一得到消息，就飛鴿傳書給我。本來我看信中的意思是你應該沒啥大事，打算明天再來接你，誰知道慕煙心急，非得今晚趕過來，我只好陪她走一趟。」

從義兄的回答中小強得到了兩個新資訊：其一，謝義應該是謝慕志的左右手，協助管理根謝銘城。其二，此時此地原來是有「飛鴿傳書」的。

歷史小說、武俠小說看太多的人，總會天真的以為飛鴿傳書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但若是深入探究，就會知道沒有想像中單純。首先，當然要有鴿子。據信鴿子是由歐洲傳入亞洲，中國也早在唐朝就開始飼養、訓練信鴿。不過究竟何時傳入日本，甚至琉球？史料中似乎沒有記載。其次，雖然鴿子天生善於定向與返家，因而被用來傳遞訊息，但必須經過大量訓練才能上陣，而且幾乎只能在「兩個定點」間來回，不太可能送信送往不同定點。換句話說，如果要在三個城鎮或聚落之間傳遞訊息，就必須有「三組」信鴿，各自訓練飛行路線。最後，之所以需要「組」，是因為即使經過訓練「出師」了，在送信過程中，仍有可能因為氣候、生理狀態不佳，或者被遭人、獸獵捕，而無法順利抵達，因此需要由不只一隻信鴿傳遞同一個訊息。

其實還有第三個資訊，只不過小強先刻意忽略它。因為任誰都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謝慕煙對肖日帶著某些情愫。否則也不會一聽到他出意外就如此心急，非得趕著來見他，連一晚也不等及，甚至還面帶淚痕。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肖日和謝慕煙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互動，總不能告訴她「肖日已經死了，我不是肖日」吧？直接問本人顯然是最笨的辦法，問她哥哥也不妥，想來想去也只有一直護衛著自己的長守比較適合幫這個忙吧？看來今晚得找個機會私下問問他。

還好大家都擠在城門口，所以謝慕煙也不敢太過親近肖日。滿臉擔憂的問了他是否真的沒事，就默默跟在哥哥身後，只是眼光一直沒有離開。倒是在智囊魁山介紹木櫻和千虹時，她眼神複雜的仔細盯著肖日的救命恩人木櫻。

城裡已經準備好晚膳，分別趕了一段路、早已飢腸轆轆的眾人，紛紛迫不及待、熟門熟路的就坐，顯然很常在此聚會。

雖說是「城」，但當然不是電視劇、電影中看到的那種中國城鎮，而是日本式的、主要基於軍事用途的「城寨」（或許這麼稱呼比較貼切）。差別在於，琉球的數百座城寨之中，除了幾座較具規模以外，絕大多數幾乎都只是用土堆、石塊疊起來圍成一圈，主要依靠所在位置的天然地形進行防禦。城裡只有按司以及幾位重要官員的住處與辦公處所，再加上幾棟軍事用途建築（如部隊宿舍、武器庫、眺望樓等）。

不過琉球城寨有一個很大的特色：城牆並非筆直，而是彎曲的。原因眾說紛紜，比較合理的推測包括地形限制、防禦效果、美觀考量。

地形：城寨為了防禦考量會選擇有高度差的地點，而琉球地狹卻多山丘，因此勢必得沿起伏不平的地勢而建城。如此一來，想要蓋成直線難度太高。防禦：彎曲的城牆能切斷敵軍進攻時的彼此支援，守軍也能從不只一個方向發射遠程武器（箭矢、石頭等）。美觀：第一次看到琉球的城牆，必定能體會到其造型之特殊美感。若是進一步了解築牆的工法，更會感到驚嘆不已。

就以現在小強所在的根謝銘城為例，它的城牆採取「野面積」工法砌成，是以現成的石頭直接堆疊，而非先打磨成整齊的方形再堆疊。換句話說，工匠必須具備極佳的立體感與施工技術，否則根本不可能將大小、形狀各異的石塊疊成穩固、沒有縫隙的城牆。不過能做到這一點，乃是基於一個此地特有的先天優勢：築城的石塊是取自琉球石灰岩，也就是「珊瑚礁岩」，其構造含有許多孔隙，不但質地輕、容易運送，而且較一般石塊容易進行加工。

對小強而言，這頓晚膳最困難的倒不是食物內容，因為這個時代已經開始種植稻米，因此主食是他熟悉的米飯。而且琉球人並未如同日本本土有數百年的「禁肉令」歷史，因此各種肉類都會上餐桌，海產就更不用說了。令他最感到壓力的，是被安排坐在謝慕志兄妹之間。木櫻和千虹因為身為貴客，所以也被安排坐在主桌。長守則因為身份被安排到另外一桌，無法隨時「支援」他。

壓力來源當然是謝慕煙，而且來自兩方面。首先，她對肖日非常殷勤。這並不難理解，而且看眾人的反應都習以為常，就知道這個狀況已經存在許久。尤其是謝慕志，似乎毫不在意妹妹的舉動，該不會是已經把肖日當作半個妹婿了吧？其次，她對木櫻的態度十分耐人尋味。雖不到「敵對」的程度（畢竟她是肖日的救命恩人），但還是多次拐彎抹角探尋她的來歷，似乎把她當做自己的競爭對手。尤其當她發現，在事發現場的其他人都對施救過程避而不談時，這樣的態度就益發明顯。

還好，另一個突發事件解決了小強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