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實際的時間約是一周前,但我卻隱約有種感覺,它已經發生的比我意識的還要早很多,像是無形幻化為有形,意識轉化為物質。它一直在發生,但因為我對物質世界的隧道視野,讓我只看得見現實世界已顯化的那些。
確切地來說,我有了一個體驗,一個無以言喻的體驗。但是,在那個體驗之中,好像沒有一個我,或者說,那個我已經不重要、也沒有意義。它在一個失去語言的無形之中。
我並不是要故意語焉不詳,或是玩語言的遊戲,只是,我試圖用語言去捕捉那個「感覺」,但那個感覺又是不可能被捕捉的。我說出口,就「感覺」不是了。它無法用任何形容詞,任何表述去描寫。它只能被「感覺」、「體驗」。
這種體驗太過於陌生且不可思議,我忍不住跟伴侶說書人述說這個禮拜的體驗,但同樣的,當我說出口,那個體驗彷彿被壓扁,從不可知的狀態,變成了失去生命力的標本。
向說書人述說的過程中,我聽見自己說出俗濫的句子,彷彿自以為是的語言。但那並非我的本意。
我隱約意識到,這這個體驗,我無法用說的,無法讓任何人了解。但是,到底是「誰」想要讓別人了解呢?
我有一股想要記錄下的來衝動。因為我不知道這個體驗是什麼,就像是人類看到了生平前所未見的事物,會試圖用各種方法捕捉它 (攝影、繪畫、音樂、文字....)。其實我也明白,它不可能被捕捉,但我容許自己做這個嘗試。
這個經驗感覺很強烈,重新看見了我熟悉的這個世界,或者說,醒了過來。我突然意識到,我在追尋的原來是這麼近,但同時,又有一種深深的嘆息,我走了好久好久,竟然不知道它離我這麼近。好久好久,像是一個世紀或者更長。我感覺像是個垂垂老矣、千瘡百孔的老者,感覺筋疲力竭,又重生。
我確信自己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因為,如果我曾體驗過,怎麼可能忘記?
然而,今天早上瑜珈練習時,在嬰兒式呼吸時,我才意識到,這個感覺,跟「那個」體驗很相似。或許,我曾短暫體驗過,但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或許,許多人也有體驗過,但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我可以試圖記錄,遇到那個體驗之前我做了哪些事、看了哪些書、有哪些想法,但我也明白,那些紀錄很可能是徒勞,像是指向月亮的手指,你看著我的手指,要去想像月亮,可能會告訴我:「哪裡有你說的那個發光的、黃色的圓形物體?」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生氣。
過去,我閱讀佛教、瑜珈經典或是莊子,總是用智力,去理解它們。但現在,我才突然明白,過去的理解是如此蒼白,大多只停留在頭腦的層面,而卻鮮少感受到其它層面。
如果是如此,那就是盯著那根手指,然後認為自己懂了。
知識,很可能是限制我們的框架。一個認為自己什麼都知道的人,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這幾天像是大爆炸,我的世界經歷大翻轉,名符其實的天翻地覆。第一次體驗到二元世界、物質世界的渺小與無意義。然而,每當我想要用頭腦去理解、定義這個體驗,感覺又不對了。此時,如果自問:「我是誰?」念頭、頭腦又潮落,安靜了下來。
待在那個安靜,是舒服的。心,是喜悅的。我此生(或幾世紀)尋尋覓覓的無條件的愛,就在那裡。(你看,我是不是又變得俗濫了呢?)
這個體驗對我來說,像是跨入一個未知的領域。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我能預期什麼。
我只能繼續體驗。
今天腦子中像是有回音,一直跳出「無人記得的愛」。這是在哪裡讀到的呢? 是挪威探險家厄凌‧卡格(抵達三極的第一人。三極:南極、北極、珠穆朗瑪峰)在《聆聽寂靜》中的第一章標題。
更確切來說,是他讀了 Jon Fosse 詩集中的字句。於是,他寫信問詩人,句子是什麼意思? 詩人很快回覆:「某方面來說,那就是寂靜在對你說話。」
2022 年底,我彷彿聽見了寂靜在對我說話。只是,它並非透過文字,而是一種「感覺」。我從未體驗過、無以言喻的一種強烈的感覺。
我想我是自找的,我在無數的書籍、經典中,不斷地在找什麼是解脫、什麼是自由、什麼是無條件的愛。 我在 2022 年 12 月 30 日的日記中寫下:「我內在的無形寶藏。」其中之一,便是「和宇宙接通的意念,對真理、自由的渴求。」
接著,彷彿大霹靂般,一切(重)生。(或者,也可以說是一切死。或者,不生不死)。
文字無法描述我體驗了什麼,我彷彿跨入了未知的領域,只能繼續觀察。有股書寫的衝動油然而生,於是我寫下這篇文章 (也許接下來會聊聊一切從何開始、體驗到什麼),試圖寫下這個無人記得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