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制約

星期六下午這班大兒童班生，是現在帶的班級中，級數最高，人數最少卻秩序最糟，最難帶的一班。此階段課程結束後得更換時段，能留下學習的僅剩兩位，於是此班即將面臨拆班，我也不需要再帶這一班。今天見他們一副已放棄學習，又不得不被家長逼來上課的模樣，我以為時間寶貴，不該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物上。於是對那一位受寵愛於一身的Sean說：「你坐在這裡這麼痛苦，怎麼不回家去，別來上課」，他說不行，媽媽要他來。 因Eric在課堂中刻意說中文，每說一回罰全班下課多留一分鐘，下課前我宣布每位同學今天的得分，許多同學能獲得減少作業，Eric不滿自己差一分，轉而跟我抱怨，明明只被罰多留3分鐘，為何下課後留了11分鐘，他作狀看錶，一副大人口吻，頭來回張望，眼神完全不理會你，裝大人卻又不很像。 用大人角度來看，學生不受教，找到縫隙掙脫權力繩索，想把世界顛倒放。換小孩心看，知道他在同儕間失了面子，不服從規矩便沒輸贏。以前的中師說她教這一班時，每堂精神訓話都要半小時以上，我想用不同方法，但看來還需要時間，一、兩年的習慣，一兩個月改不來。 自從上回上課發現得對他們兇，才能坐定下來學習，這天第三回嚴厲說重話。雖非真的動氣，但自己喉嚨開始發疼與咳嗽。非得這樣？心中頗感惋惜。

在舞蹈理論課裡聽法國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 1926-1984）的「馴服身體」（Docile Bodies）説馴服的對象不是肉身，而是身體的動能，掌握運作的方向和目的，甚至是動機慾望。馴服是使身體的運作得以自制操作，但也和某種目的性串連，個人的天性趨向愈清楚而堅強，也意味著其被宰制侷限的程度就愈高。 這班同學性格菱角分明，不受學校與老師制約，保有自己原型，有別於一般被馴服的學生；他們無法定靜吸收學校要塡的飼料，性格上不願服從的因子，或許也會為他們找出口時併發不同創意；然而，他們也將因此付出不等的代價。面對他們給我的挑戰，剩下的三個星期，怎麼不壓制，雙方仍能互得其益？或許這是應對未來趨勢的另一項學習。小孩是進化的大人，我這麼想。 下課後，貼心的小朋友，靠近跟我說話：Sean一邊背單子一邊身子玩椅子，靜不下來；Annie留下來寫作業，問我過去式動詞加不加s（應該將她級數打對折）... 望著他們，我慶幸自己已走過他們這條路，不需再經歷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