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受傷的自己｜她和她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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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tflix於2022年十月推出的臺灣原創影集，《她和她的她》由許瑋甯、李程彬、賈靜雯、吳慷仁等一眾當紅台劇演員主演，一上線就收穫滿滿討論度。故事描述一位職場成功女性，在一次車禍後發現自己似乎來到另一個平行時空，已過世的弟弟與父親死而復生，自己也過著另一段平靜人生。失去記憶的她，該如何找回過去？而在那裡，又藏著哪些她不願面對的遭遇？

　　由許瑋甯飾演的主角林晨曦，儘管功成名就，更經財經雜誌認證為年度十大成功女性，但在故事一開始，莫名出現於房間中的鴿子和凌亂的客廳，似乎暗示觀眾，她身處於某種壓力與創傷中。從劇名「她和她的她」以及晨曦在故事開始所表現出的記憶缺失，似乎都在暗示觀眾，在「她」的身體裡，住著另外一個「她」。

　　我們知道，在這個時代要成為成功人士，無論什麼身分都必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對於女性來說又似乎更加的艱難。儘管晨曦表現出遠超同儕的業務能力與專業，卻仍須與空降的Danny競爭合夥人的職位，最後更因女性的身分而不受上司青睞。面對挑戰的晨曦決定另謀出路，尋求跳槽的她卻遇到對方質疑自己未婚女性的身分。

　　心力交瘁的晨曦拒絕了男友李皓明釋出的善意，皓明雖然不知所措，但深愛晨曦的他還是選擇靜靜守候，默默付出。晨曦卻在這時遭遇了Danny的惡意，拐騙晨曦至無人的辦公室後試圖施以暴力與性侵。奮力掙扎並逃出困境，晨曦卻於驚魂未定的駕車途中不慎發生車禍。劇烈的撞擊下晨曦失去意識，當她再次甦醒，卻似乎發現自己來到了另一段人生？

　　「莊周夢蝶，究竟蝴蝶是莊周，還是莊周是蝴蝶？」

　　從車禍中甦醒的林晨曦失去了許多記憶，分不清究竟哪一段人生才是真正的自己。死而復生的弟弟與父親，還有未曾反目成仇的母親，都告訴林晨曦，她因車禍的撞擊而失去記憶，並產生一段虛假的妄想。晨曦走訪記憶中的公司，四處找尋那個深愛自己的男友，卻發現一切都與記憶中的景象不同，似乎那段在台北打拼的經歷真的是自己的幻想。當她回到宜蘭老家，卻從新聞中發現這個平靜的鄉下地方發生了一起謀殺案，而受害者竟然是自己曾經的國中老師謝志忠！

　　警方在調查謝志忠謀殺案的過程中，初步鎖定兇手為其居住療養院的護理長，也是謝志忠以前的學生，和林晨曦相差一屆的顏聖華。因著查案需要而被拜訪，晨曦意外發現負責調查的員警－小劉，竟然與自己記憶中的男友李皓明長得一模一樣！

　　而當晨曦與家人談起謝志忠的謀殺案，晨曦的父母與雙胞胎弟弟似乎都對她隱瞞了什麼。隨著晨曦因各種巧合一步步參與進小劉員警的調查中，她竟意外發現，這起謀殺案似乎與自己過去的經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隨著案件真相的逐漸明朗，林晨曦塵封已久的記憶也漸漸鬆動，她開始想起那個影響自己與學姐顏聖華一生，並讓自己原本和樂的家庭陷入迷霧的事件。

　　《她和她的她》故事參考了幾件台灣的社會事件，其中最明顯的，當屬2017年因作者林奕含自殺而轟動一時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在《她她她》一劇中發生的狼師事件，呼應了《房思琪》一書中的情節，也造成了主角林晨曦一生的陰影。這樣的陰影並不因她後來的成就而被遺忘，反而因為逃避，在日常生活中以更難以抵擋的方式反撲。

　　飾演小林晨曦的林奕嵐演技自然且生動，在專訪中曾說，與影帝陳以文飾演的狼師對戲時，曾受對方精湛演技表現出的肢體動作與陰暗情緒影響，陷入負面情緒長達半小時，久久無法平復。當事件真相逐漸明朗，看著小林晨曦逐漸步入悲劇，那一段情節幾乎讓人不忍直視，林奕嵐的演出也讓人看了既心碎又心疼。

　　雖然靈感主要來自《房思琪》一書中的狼師事件，但《她她她》也觸及社會中其他值得注意的現象。從林晨曦在職場上的遭遇帶出性別天花板的不平等，並藉她的遭遇，讓觀眾看到女性在社會中經常遇到的有色眼光與歧視。林晨曦閨密經歷了私密影片被外流的事件，讓人聯想到社會層出不窮的類似事件，甚至是前陣子以Deep faker技術製作的換臉不雅片。類似這樣的數位性暴力，除了防不勝防外，影片散播後難以清除，更會對受害者造成永遠的傷害。

　　然而並不只有女性可能成為性方面的受害者。晨曦的另一個閨密新到職的公司中，一位年輕男性職員，也經常因健壯的身材受到女性主管的肢體騷擾。據衛福部統計，在性騷或性侵案件中，男性受害者比例其實也是逐年增加，再次告訴我們，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無論性別、年齡、性向，每個人都可能是受害者。

　　本劇網羅了許多演技精湛的台劇演員，如前文提到的林奕嵐，以及金馬影帝陳以文，還有曾在《俗女養成記》中演出的于子育、飾演林晨曦父母的伊正、丁寧等，都在劇中有精彩的演出，但有兩位演員在《她她她》中表現特別突出，一位自然是飾演女主角林晨曦的許瑋甯，另一位則是飾演男主角的李程彬。

　　許瑋甯在本劇中經歷了創傷→失憶→找回記憶→再次創傷→逐漸釋懷的情緒曲線。並於幻想與現實裡，分別飾演不同性格與形象的自己，雖然只出演一個角色，但複雜的心理狀態轉變，更要分別展現「封閉自己的女強人」與「受傷失憶的普通女孩」，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對於演技的挑戰可想而知，而最後呈現出的演出雖仍有生澀處，卻也有感動人心的深刻演出。

　　而飾演男主角的李程彬，幾乎可說是本劇的演技MVP。同樣在晨曦的現實與幻想中演出兩個身分，卻讓人看到截然不同的形象、個性。一個是穿著西裝，文質彬彬又深情的李皓明；一個是帶點痞氣，國台語交雜，會咬牙籤又會翹腳的警察小劉。演員也在訪談中說道，他必須讓這兩個角色除了臉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為此他去訪問了許多在地鄉親，希望能讓小劉具有鄉土氣息的形象更加飽滿。而成果也令人驚嘆。

　　除了男女主角之外，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角色，當屬吳慷仁飾演的Danny。自幼無論再怎麼努力都不被母親認同的他，養成了偏激、好勝的性格。除了用盡心思試圖在工作上贏過晨曦，更以羞辱女性的手段，試著彌補當年自己不被認同的缺陷。過去總是飾演正面角色的吳慷仁，在《她她她》中，將心理有缺陷的Danny詮釋得淋漓盡致。

　　雖然前面說了這麼多《她她她》的優點，但九集的故事，其實我自己是花了很多天，分了很多次才好不容易追完。一方面是九個小時的內容要一次看完還是有點壓力，另一方面卻也跟本劇的劇情設計有關。

　　前文有提到，除了林晨曦藉著追查兇案找回創傷記憶的主軸外，《她她她》中還涉及了職場性別不平等、數位性暴力等議題。真實與幻想的故事線，更包含了職場、懸疑、校園等各種面向的主題。時間軸也在過去與現在中不斷切換，還夾雜一些與主軸無關的支線。導致劇情的主題到後面已經有些模糊，而當最後真相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細心推測線索，拼湊案件真相的觀眾，更感覺好像被重重打了一巴掌。

　　本劇最觸動人心的橋段，莫過於林晨曦終於想起曾經的悲劇，並在最後與自己和解的部分。劇情最引人入勝的，也是其將女性受到侵犯後的創傷，以具體的故事呈現在觀眾眼前。然而在故事的最後，曾經飽受創傷所苦的晨曦，似乎就突然有了力量可以去面對傷痛，甚至可以去關心其他同樣有過創傷的人。當然我們樂見主角能夠走出悲傷，但當把故事的時間軸認真拉出來看，會發現林晨曦竟然在幾天的幻想世界中，跨越了過去十幾年沒辦法克服的悲傷？

　　而故事背後，一個不確定是否導演刻意設計來誤導觀眾的Bug，更是讓我在追劇的過程中滿是問號。眼前出現的兩段人生，究竟是林晨曦遇見了平行時空，還是其中一個是她幻想出來的呢？那如果其中之一是幻想，那觀眾又是怎麼看見那些林晨曦不在時發生的故事？

　　或許是為了增加可看性，故事中刻意插入了許多懸念，這些懸念和伏筆卻沒有收乾淨，許多支線無疾而終，更造成許多劇情設定自我矛盾的地方，大大減損了這個主題帶給觀眾的衝擊與反思。

　　近年在政府逐漸的重視下，國內影劇產業漸漸有了與過去截然不同的面貌。無論是戲劇還是電影，我們都可以看見越來越多不同主題的作品進入大眾的視野，而民眾們也越來越願意給這些國片和台劇一個機會。

　　過去接觸的台劇不多，主要源於從前的刻板印象，認為國內的影劇總是重複類似的主題，缺乏深度的議題與思考。但前幾年看到《我們與惡的距離》、《火神的眼淚》、《斯卡羅》等各種不同主題的台劇後，發現原來我們臺灣的作品也漸漸發展出自己的深度與風格。這一次與Netflix合作推出的《她和她的她》，也關心到前幾年曾在社會激起迴響的議題，雖然悲傷，卻也是人們必須正視的問題。

　　整體來說，本劇優點明顯，但缺點也同樣明顯。是一部好作品，但也有許多可以再更好的地方。如果對於相關議題，或劇中演員有興趣，又或者只是想要給台灣的作品更多機會與鼓勵，看了不會後悔。但如果想看的影劇清單還很多，這部倒也不是非看不可。以上是夏流的心得，在此和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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