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1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黑道與我

逞兇鬥狠的背後
逞兇鬥狠的背後
將思緒拉回17年前。當時妻舅,因經商而身陷官司被法院通緝在案,是年他隻身離開台灣,移居大陸,經過數年倒也安然無恙。有一年,因生意關係,從大陸進出泰國,不慎在泰國機場被扣押回台。當年,我48歲脫下兼職補教老師的身份,重拾書本,到中正大學業餘進修EMBA課程。唸書的起心動念,或許是為了彌補年輕時少不更事以致荒廢學業的遺憾;也或為了完成自我期許的心願。不管理由為何,二年的EMBA課程,的確給了我身、心、靈莫大的成長。
妻舅被遣送回台後覊押於看守所,經歷個把月的審理,後經法院裁定1年3個月的刑期。判刑確定,獲交保1個月,交保期間妻舅要求我向岳父說項,將家鄉2店面的房子及公園旁土地抵押清償債務。當下,我答應試試,但說服過程中,岳父大動肝火,甚至歇斯底里的指責,我聯合他二兒子意圖欺騙他的財產。經過一天的的溝通,曉以終止被指指點點沒有尊嚴的日子及擁有卻享用不到的財富間,孰重、孰輕,岳父才勉為其難的應允了。這也就開啟了我與黑道周旋的歲月。
過往,對於”黑道”的認識,也僅只於電影、電視描述的情節;一群脫離社會規範,逞兇鬥狠的群體,藉著刀、槍及群體行動,做些別人不想做、不敢做的非法情事。這是我印象中的”黑道”。
不管在台灣、日本、韓國或大陸的黑道大部分以恐嚇取財、替人討債或虛設公司行號行詐騙之實,為其自以為是的”公司業務”。他們與警察間關係,存在著剪不斷理還亂、撲朔迷離的相互依存或背離的奧秘。話說當年,因身負以岳父財產設定抵押還債的使命,我必須在上課、上班之餘,利用時間到鄰近的台中法院,請教具法律背景的志工,如何召集成立債權委員會。並請妻舅當年的會計小姐,徵詢每一個債權人,以現有岳父財產抵押還債之意願。據當時民法規定,只要債權人中有一人不同意,就無法成立委員會,也就代表著無法還款。記得委員會召開當日,為避免爭議,我洽請妻舅的多年友人提供一個可以全程錄影的KTV包廂作為開會場地。會議當日,放眼10幾位債權人中,不乏由司機以雙B轎車載到現場開會的”老”老闆。畢竟已經是20年前的債務,債權人幾乎都由當年意氣風發的壯年企業家變成退休後頤養天年的老者。所以,整個會議在我以”若有人不同意,本案就不成立”的最後宣告中結束。過程整體來說,是順利、圓滿的。但會議進行中,有10來個道上弟兄,徘徊於會場門外。當下我自忖,事有蹊蹺,非我想像的單純。果不其然,會中有一債權人由哥哥代理出席,現場並未表示任何意見,也簽下了同意書。後來,因黑道屢次的電話要脅,才知道債權人之債務早已經轉嫁給台南的黑幫。由哥哥到場開會只是一個黑道要求的幌子。
EMBA就學間,由於妻的小弟媳被迫提供我手機號碼給黑幫,以致我不時的接到黑幫小弟要求面談債務的電話,雖然每次我都技巧的駁回他們的要求。但當下得同時面對學校課業及公司工作,再加上道上小弟不定期的問候,一度曾讓我喘不過氣來。歷經約半年的光景,突然間沒了對方消息,心想應已事過境遷了吧,至於原因雖有諸多的揣測及假設,但沒再接到電話是事實。沒料到,差不多經過2、3個月時間,有一天下午在辦公室接到妻弟媳哀哭的電話聲,告訴我嘉義地區黑幫(台南黑幫委託催討)在家裡控制了家人的行動,並要求我出面談債務的問題。為了妻小弟的安全考量(妻小弟,幫二哥的債務背書,因此被設定為相關債務人),只得趕鴨子上架親赴小妻舅的住處,經歷了4、5個小時的討價還價,在這群道上兄弟的恐嚇、要脅下,我簽了460萬元本票,約定1星期後赴屯區調解委員會調解,並繳交300萬元現金(由業主、台南幫派、嘉義幫派各分得100萬元)及160萬元的支票(由嘉義幫以黑吃黑的方式獨吞)作為還款。後經以岳父家鄉舊房屋向銀行抵押借款,依約於期限內還清該款項,並取回本票,結束了「黑道與我」的日子。
”黑道”的存在與養成,不外乎是求學階段,因課業不好,被學校、家人放逐或由於某種原因被霸凌,為了引起他人關心、重視或因對抗霸凌的需要,最後,不自主的淪為聽命於大哥的小弟。憶起,當時嘉義幫的大哥,年紀大約40歲左右,個子中等,皮膚白晰,溫文儒雅,且英俊挺拔。言談中,該有的禮數,均無偏廢,但對於談後的履約,卻絲毫沒有轉圜的空間。若不是實地交鋒,真無法相信他是黑社會的大哥。我並非宿命論者,惟我相信每一個人生命中有一條可因循但不可逆的脈絡;或左或右,難免有些許出入。但無論好、壞,輕、重,沒人能脫離。記得當年在談判的過程中,雖然面對極度凶狠的黑幫,因心裡的那一點道德良知作祟,還是無可避免的對他們說教一番;從他們回應的話語中,隱約可以聽出他們身處其中的無奈。這是人生的一種選擇,選擇了就必須承擔當下非常自我、別人無法取代的禍與福。所以,黑道的擁槍自重及結夥聚眾鬧事,莫不是為了掩飾內心的軟弱與不安的手段,這是多元社會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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