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不是黑》做壞人，也是做人

上一篇才說便宜大大的不是，馬上現世報，我也被過度解讀了。

我聲援的一直都是有過眾叛親離經驗的人，不是聲援詐騙、改管飆車、偷拐搶騙。我到現在都還會在詐騙廣告底下留言詐騙死全家，管他八大九大誰他老爸。

首先，我很了解不管是八大還是89，很多人做的都不是好事。八大不偷不搶都沒少被罵何況真偷真搶，我可沒有要美化他們。但如果大家不知道黑道有什麼用，我願意以我所見聞寫寫：

大家可以直接解讀成大哥與小弟，上篇我提到會對小姐很寬容的通常都是大哥。他們有年紀、有閱歷、懂規矩，為人低調，愛泡茶勝過喝酒。當然，他們可能是整個利益體系的受益者，談錢談情他們都會比小弟清醒的多，經手的也都是大買賣、做起壞事可不是小偷小騙，但不做壞事的時候泡茶唸經多的很。有的還不一定有在做什麼買賣就是閒散人士，成天賭博喝酒，但不會惹麻煩。

那個改管改車負責幫詐騙集團下廣告、改車載妹欠人告的都是小弟。小弟負責跑堂、圍事、車夫、車手、頂罪、討債、嗆聲、跑陣頭…大家覺得89長怎樣他們大概就是怎樣。他們對小姐可不一定多客氣，但通常不懂事的小弟還是比不懂事的岸上人有分寸的。

而那些到處講：「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惹事生非的都是不入流的痞子，有的連幫派都沒混只是裝成89的樣子嚇人，看準普通人看不出來。

那些興趣不是國英數體群美的人、和家人同學有代溝的人、從小受到貧窮、歧視而失去發展機會的人、沒有被社會安全網接住的人……試想，政府家庭無能為力的角落，如果他們不改變，最後會變成怎樣？

沒錢沒身份，就意味著沒人理沒尊嚴。要嘛進入社會的福利機構，讓政府接管你的人生。給你餓不死也富不上的微薄福利，還會派社工監控追蹤你的近況。

可是地下世界不會問你是誰，只要你肯掙，不會只有麵包屑。你來他們不攔，你走他們不留。不看學歷不問成就，他們提供了許多就業機會絲毫不假，你同時還保有比一般企業更多的自由度。福利就不一定了，一定比中小企業好，大企業我上不去。

也有許多網友跟我分享，他們也遭遇過類似的經歷，但他們沒有入歧途。

我很佩服那樣的決心毅力。因為經歷過，我知道被光明放棄後不轉投陰影懷抱有多難。所以我不會說那叫一念之差，那少不得貴人指引。不是誰都那麼幸運，也不一定每支援手都得被握住。

不是投身黑道就一定收入比較好，也是很多人混的人不人鬼不鬼。但這種人上岸只會更慘，地下世界都混不下去，跟人分都分不到。

就因為他們不會負責你的人生，所以向下墮落的、被當槍使的也很多。他們不是慈善機構，你要罩子放亮，學著怎麼對自己負責。

酒店半套傳播、賭場球板、放款融資討債、各種走私……對就是大家說的違法亂紀的東西。

我就問，如果不是需求才有的供給，他們難道翻刑法致富嗎？(刑法是看著他們編的吧)，需要這些服務的又是誰？

其實地下產業與岸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黃賭毒放，哪個是好事？問題是有人要借、有人要嫖、有人愛賭，沒有人逼他們這麼做。硬要說的話，不就是無法融資的銀行、無法提供的政府逼的嗎？

那些產業，你叫一個政策審三年杯葛一年的政黨管理，他們管的來嗎？你說要消滅它們，可能嗎？我說政府沒有受過地下世界的恩惠，你信嗎？

今天去到一間酒店、半套店，起了糾紛，是警察來處理嗎？賭徒想好好賭一把，會有保全在把關嗎？被人家倒債跑路，你能自己討嗎？調不到頭寸，銀行會借你錢嗎？人生低潮急用，能快速從政府部門申請到足夠的補助嗎？

前經紀人是位大哥，我當小姐的時候，也有過幾次因為政府大抄而斷生計的經驗，當時借我錢的就是他；我遇到店家刁難的時候，也是他出來調停，甚至前面提到被小混混威脅讓我上不了班的時候，也是他出來說：我看誰敢？

不只小姐、小弟、店家的糾紛，我前經紀調停很多事，沒比里長清閒也沒少掏腰包，然後幾乎沒一件跟他有關。但地下產業之所以能比岸上有更大的包容度，就是因為他們不看人事物的本質，而看人面情面。當他有需要的時候，別人也會因為人情為他服務。總之，喬事情的時候，你不只希望對方是個黑道，你還希望他是真的有權有勢。

他告訴過我，其實他很累，想休息又不缺錢。但他撒手不管，底下那麼多張嘴那麼多家庭怎麼辦？

這也是為什麼岸上人總笑89笨，幫人頂罪、信了男人的嘴未婚懷孕、隨便借錢、隨便投資。然而另一個面相，這份無條件的信賴不知道成就了多少偉人（和罪人）。

但是反過來，岸上就沒有幫人背鍋？沒有未婚懷孕？沒有借錢投資騙局？

有人說：「被歧視的族群那麼多，憑什麼要幫這些自甘墮落的人說話，幫他們洗白就能抹掉他們做的壞事嗎？」

不能。

其實黑道之間也有很多此消彼長，不管是勢力上地盤上的還是黃黑互相看不起。

但當你覺得這些事黑道做起來很合理，岸上人做就驚世駭俗；普通人就不會欺騙暴力性侵偷拐搶騙時，這不就是歧見嗎？

你很少看見有人幫黑道說話，因為他們自己都不會幫自己說話。我說過，他們不需要誰的原諒，也不想知道別人怎麼解讀他們。

我的前幹部人非常好，他常幫難競爭的小姐推客人，讓她們起碼能夠溫飽。但這在普通人看起來就是推火坑。於是他自稱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讓我很不捨。

我不否認黑道做的事都影響治安，但我覺得把治安問題都歸咎在黑道89上有些倒果為因。不管在哪裡，誰都可以是好人，也可以是壞人。走在正途還是歪道，也是隨時會改。

那些「誤入歧途」的人是不是就一輩子撿角？如果不是，那麼社會什麼時候會為他們開一扇窗？
如果人沒有一輩子風光，也不會一輩子了連，那麼要怎麼論定這人的好壞成敗？如果連人的好壞成敗都不能論定，要怎麼論及整個產業是好或壞？

存在，即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