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
阿前
更新於 2023/03/2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隋唐天下群英傳－佛門重地】

前線告捷。
由秦王李世民率領的東線先鋒部隊，在一個月內連下六城，對李淵來說無疑是好消息。
決定在晉汾之戰後，直接與王世充對決，是賭。李唐旗下各地軍閥豪族，並不是那麼願意參加這場賭局。
所以，李淵需要一個突破口。
李世民的旗開得勝，只是其中之一。隨著捷報傳回長安的，更有重新核實的情報。在觀望唐鄭決戰的，不只是李唐軍閥。偽鄭的親王，地方刺史，也同樣沒有支援洛陽的心。
負責報告的李靖，順勢提出了戰略：「包圍洛陽，發送檄文」。
兵貴神速，不能等待支援，李靖更建議讓原本東戰線各將上前。
先前誅殺李密的盛彥師與史萬寶，負責截斷南線。王君廓阻斷洛陽與洛口倉之間的糧道，更命懷州總管黃君漢進擊回洛。
只要拿下糧倉，洛陽便無力抵抗。
待得援軍長安集結，亦可命齊王元吉率軍。
李淵明白，李靖的意思是，此戰之功，不可盡集於世民一身。而其中的關鍵，便是王君廓。
此人本是河北山賊，與李密同盟。
李密敗亡後，王君廓不降洛陽，亦不投竇建德，反而率人往附時鎮晉陽的李元吉。對於化整為零的奇襲打法，王君廓怕是當前李唐軍中第一把交椅。
只是這份號令，得要透過元吉轉發就是了。
李淵計議已定，便按戰略辦理。
此外，更在李綱請託之下，命民部尚書蕭瑀押送糧草，支援前線李世民。
蕭瑀的出動，自非偶然。
根除李唐妖門勢力後，蕭瑀在西中國佛門的聲勢，如日中天。但要想更進佛主之位，便得先除去佛門叛徒王世充。
這一點，對於大唐蕭瑀跟大夏孔德紹，都是一樣的。
孔德紹沒料到，蕭瑀竟能以雷霆手段，坐穩李唐朝中地位。而李唐大舉誅殺妖門中人一事，自然也引起了妖王裴矩的注意。
也正因裴矩察覺有變，遂出手說服竇建德與王世充和談。
崔君肅則趁隙與世家親屬崔樞聯繫，協助裴矩達成夏鄭盟約。
局勢走到這份上，儒家可說已經失去爭霸資格，但要渾水摸魚，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雖說不能知根知柢，但崔君肅慢慢也感覺到，裴矩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不論裴矩心中的真命天子是誰，崔君肅都能肯定，只要配合他弄垮竇建德，儒家在不遠的天下，仍能是坐二望一的宗派。
這邊三方互相牽制，竇建德也不是無知無識的莽夫，微覺不妥下，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而蕭瑀的行動，將為這場爭霸帶來決定性的變數。
糧草送抵新安後，蕭瑀便向李世民提出，自己有妙計可取洛陽。
「柏谷塢，楞伽宗。」
除了高惠通之外，李世民旗下諸將眾臣，無人知曉楞伽宗。但柏谷塢大家都是曉得的。
柏谷塢本是北魏朝特許南朝降將所居之地，位於洛陽東南五十里處。南朝降將於此築險城，難攻不落，幾是自成一國。
百多年來，除北齊戰神，蘭陵王高長恭之外，從未有人攻入柏谷塢。
柏谷塢卓然獨立，不問世事，偶有子弟入朝為官，亦是從此與塢內斷絕往來。
聽到柏谷塢的名稱，就有些人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到李靖身上。
主掌柏谷塢近兩百年的世族，便是韓氏。而李靖之舅韓擒虎，正是柏谷塢韓氏出身。
李靖雖然不是韓擒虎的親外甥，但以他跟韓家的交情，也是知曉的。
「便是韓氏嫡子親臨，柏谷塢也未必接納。」李靖搖搖頭道。
話語權，再次交還蕭瑀。
「柏谷塢不歡迎李將軍，但楞伽宗不見得會拒絕佛門弟子。」蕭瑀道。
柏谷塢作為天然要塞，其背後便是嵩山。
蕭瑀娓娓道來，眾人方知，山上有佛寺名少林，乃是佛門楞伽宗起源之地。
「故老相傳，我先人於南朝，曾與楞伽宗祖師菩提達摩有一面之緣，是而蕭氏盡心禮佛，直至今日……」蕭瑀道：「若能說得柏谷塢相助，欲取洛陽，垂手可得。」
李世民又不是三歲小孩，自然知道不可能如此輕易建立盟約，當下不置可否，將事項討論完畢，眾人盡去後，續與蕭瑀詳談。
「蕭尚書既有信心說服楞伽宗，當知對方有何欲求？」李世民道。
蕭瑀點點頭：「楞伽宗近年有意推廣教義，傳授門徒，若得皇上許可，必願鼎力相助。」
李世民眉頭一皺：「此事皇上可知？」
蕭瑀答道：「不知，但秦王貴為前線元帥，自可便宜行事。」
這下李世民可為難了，他知道，父親不久之前，才在考慮禁絕西域佛教。便說應戰從權，這也是影響天下的大事。
蕭瑀又道：「中土佛門由來已久，皆是依附貴戚富豪而生。楞伽宗以為此舉有違佛祖教義，應廣布眾生，盡皆平等……與皇上欲禁絕之佛，實有不同處。」
李世民近日從袁天綱與高惠通那邊接觸到的佛門教義，確實也與他過去聽說的有所不同。蕭瑀的說法，似乎也是合理。
思索片刻，李世民方道：「若只是報上戰功，世民這邊倒是可以處理……不過便是包圍網成，想取洛陽也非易事。」
蕭瑀道：「誠如秦王所言，蕭瑀建議自楞伽宗下手，實因王世充本為佛門子弟。」
「什麼？」李世民聞言一驚。
蕭瑀忙續道：「但佛門並不支持王世充行此叛逆之事，早已決裂……饒是如此，王世充身邊，亦不乏虔誠佛門弟子。只要我們得到佛門相助，必能找到空隙。」
李世民傻住了。
蕭瑀哪裡知道，李世民身受妖門支持，日前又與道宗結盟，如今又要把佛門往身上攬？
各大宗派，盼的是什麼？
若不是曾與袁天綱一談，李世民或許還是懵懂無知。但他現在非常清楚。所有人希望的，便是借助他的力量，成為天下正宗。
裴矩說時，李世民本以為自己是輔弼之命。
袁天綱再提，李世民也認為未來虛無縹緲，只是爭取支持，也無大礙。
但今天蕭瑀又言及此，令李世民不得不認真思考這件事。
為什麼各大宗派，都認為他，李世民將會是下一個天子？雖然李淳風偶有妙算，李世民也一直以為，怪力亂神之事，不可盡信。
命運，終究要靠自己去開拓。
李世民心中又是一凜。
袁天綱當日的「織就天下論」，不就正在說，只要自己一路戰勝下去，天子之路便在眼前？
李世民思索著這些事，毫無預兆的，一瞬間進入了般若境界。
一絲清明，隨之而生。
各大宗派都算得到，李世民將會是下一任天子。但卻沒人算得到，自己的宗派是否能成為天下正宗。
這其中必然有什麼關竅……
近日的戰局，也跟著浮現在李世民的腦海中。
是了。
李世民明白了。
根本沒有人算得到。
大家都是在賭。
在想辦法勝出。
李世民只是適逢其會，站在了這裡。
如果在這裡的是大哥建成，或四弟元吉，也會有人來說一樣的話。
而自己身為元帥的使命，也只有一個。
李世民點點頭，道：「蕭尚書既有把握，便去辦吧。一切有世民承擔便是。」
雖然李世民自己感覺經過了很久，但對蕭瑀來說，李世民的沉默只是一瞬間。
這一瞬間，李世民想明白了。
唯一要完成的，便是勝利。
為了勝利，則必須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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