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03|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不會忘記可愛鬼1

    可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在原地呆愣了好久,看着手上的小花。
    忘記了被找到了,屍體。
    我見到了忘記了的父母。
    和我想的一樣,是個富裕家庭,都是很溫柔的人。
    他們在忘記了的屍體旁邊哭了很久。
    我看到了那個鐲子,戴在穆珊珊手上的鐲子。
    此刻正戴在忘記了媽媽的手腕上,泛着瑩潤的光。
    一個月後,忘記了的爸爸車禍身亡,媽媽抑鬱自殺。
    10
    我猛地彈了起來。
    睜開眼看到兩根絲帶飄在旁邊。
    「姐姐,別哭了,花。」
    浮在空中的花還沾着水,又是剛纔去鄰居家花盆裏摘的。
    我接過花,拽着那根帶子:
    「爲什麼要跳下去?」
    絲帶飄飄蕩蕩地往後退。
    旁邊的絲帶過來,扯住他:
    「既定事實不可改變,他必須死在那個節點。」
    「那他是怎麼死的?」
    絲帶飄蕩,忘記了從窗戶出去了。
    看到忘記了出去,他纔開口:
    「他和你被人救出來,往回走的時候,被混在其中的人販子推下了山崖。
    「沒救回來。」
    剛照耀到陽光的屋子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所以,他的父母也死在了那個節點?就不能……」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救一下他的父母。
    看出了我的意圖,他晃晃絲帶:
    「既定事實,人力難改,你還是勸勸他,快點投胎吧。」
    我和鬼約定一個星期之後再見面。
    到時候,忘記了會願意跟着他投胎的。
    我喂完貓,將花插好的時候,忘記了才飄進來:
    「姐姐希望我去投胎?」
    「當然,你投胎了世界上就又多了一個可愛的寶寶啊。」
    「那我七天後就去投胎。」
    他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一直躲在外面。
    我帶忘記了去見了他的父母。
    在墓園。
    在忘記了父母死去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媽媽葉婉,爸爸顧睿。
    忘記了叫顧安折。
    忘記了飄在墓前,手上拿着一把花,奶聲奶氣地說着自己多想他們。
    他將花一朵一朵地擺在地面上:
    「爸爸媽媽,我很快就會去找你們了。」
    忘記了不想投胎,讓我帶他去玩。
    我帶他去鬼屋。
    他咯咯笑,抓起一張白色毯子把NPC嚇得尖叫。
    我帶他去美食街,一塊三明治在空中轉了半圈,他遞給我。
    他說很好喫。
    我帶他去坐過山車,他拽着我在沒人的地方飛起來。
    最後體力不支,我摔了個狗啃泥。
    好景不長,我的假期結束了。
    老闆打電話催我快去上班。
    說什麼這個公司沒你得散,快來被剝削。
    忘記了寸步不離,綁着小絲帶。
    我剛打開工作電腦,穆珊珊就踩着高跟鞋靠過來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她手上的鐲子。
    過了十多年,還是那麼瑩潤。
    顯然忘記了也看見了,小絲帶已經飄到了穆珊珊身邊。
    「謝牧,請這幾天假不會是揹着我和男神約會去了吧?」
    我很不理解,他男神是得多大的魅力才值得我請假。
    「怎麼可能?你……」
    穆珊珊妝容精緻,那張臉卻格外熟悉。
    「呀!什麼東西!」
    絲帶纏上了穆珊珊的手,忘記了想要那枚鐲子。
    「忘記了,回來。」
    穆珊珊扯下那根絲帶,氣憤地丟在地上:
    「謝牧,男神拒絕你了,就在這裝神弄鬼是吧,我讓我爸炒了你。」
    她表情有些扭曲,我記起來了。
    當年那個引我們進入陷阱的小姑娘也是這樣的表情。
    怨恨,不甘。
    而她的臉和小姑娘的如此相似。
    穆珊珊氣沖沖地跑了。
    「忘記了,拿着。」
    我拿出一根新的絲帶遞給他,撿起地上的那根放進包裏。
    「記不記得剛纔那個姐姐?」
    他很喜歡這根有些花紋的新帶子,系在手上抖了抖。
    「她就是那個壞女人啊,引我們進陷阱的。」
    「對,壞女人。」
    忘記了晚上飄在牀邊,白色絲帶掛在牀旁。
    這麼一看,倒真的像鬧鬼一樣。
    「忘記了,明天就要投胎了,準備好了嗎?」
    忘記了沒有回我,大概是睡着了。
    11
    忘記了又消失了,可今天是他投胎的日子。
    絲帶鬆鬆散散地搭在牀頭,花瓶裏的花沒有換。
    我以爲是鬼將他帶走提前投胎去了。
    可中午,鬼來找我了。
    「他不見了?」
    「對。」
    「我就知道。」
    「那你能找到他嗎?」
    「不能。」
    鬼說,來抓過忘記了的鬼有很多,他沒抱希望自己能抓住。
    忘記了在人間飄蕩了十多年,又極其聰明,懂得收斂自己的氣息。
    一般的鬼是找不到他的。
    「這次還是他主動找的我,讓我幫你回憶起過去的事。」
    他看着忘記了抓過的那根絲帶:
    「爲什麼就不願意呢?他的心結解了不是嗎?」
    想起他的心結,不是被綁架,不是父母雙亡,也不是我,那是什麼?
    當年這件事,除了我,就還有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和她媽媽。
    也就是穆珊珊和她媽媽。
    想到穆珊珊手上的鐲子,我拉扯絲帶:
    「鬼先生,跟我來一下。」
    我做上去公司的車,在車上收到了老闆的微信。
    他讓我別去上班了。
    我詢問理由,他迴避不談。
    腦海中又浮現穆珊珊說讓他爸炒了我的話。
    老闆不是這麼兒戲的人。
    穆珊珊一定是想起了什麼。
    而忘記了也一定在公司。
    「鬼先生,如果忘記了想要得到一件東西,他會怎麼做?」
    還沒有適應被絲帶扯着飄在空中的感覺,鬼先生吐了。
    到了公司,穆珊珊站在門口:
    「你被拐賣過。」
    他終於不再問我關於她男神的問題,我很是感激。
    「對,你也是。」
    「跟我來。」
    她帶着我上了電梯,停在了十二樓。
    「爸,謝牧來了。」
    平常嚴肅的老闆站起來,和藹可親地要和我握手。
    誇了一大通我工作上能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是一點兒不記得自己剛纔炒了我的事。
    「老闆,忘記了呢?」
    「你說那隻鬼嗎?在那。」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忘記了掰着穆珊珊的鐲子不放。
    看到我來了,才把鐲子放下,朝我跑過來。
    知道我看不見,還特地薅了一把辦公室裏的綠植。
    「姐姐,你怎麼來了?」
    撲了個滿懷,綠色的葉子一顫一顫。
    「不是答應我今天就去投胎的嗎?」
    「可姐姐不是也忘了我嗎?」
    這小子學壞了,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謝牧,你帶着他走吧,這個月工資打你卡上了。」
    「老闆……」
    「你知道,我太太她對這件事比較牴觸,我們都不敢在她面前提這件事。」
    想到當初那個被打瘸腿的女人,那一手娟秀的字跡,以及清澈的雙眼。
    被拐賣真的是她人生中最大的災難了。
    「我懂,那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她,我不會說漏嘴的。」
    忘記了拉我的衣服,示意他也要去。
    老闆嘆了口氣,看向站在一旁心神不寧的穆珊珊:
    「帶謝牧去見你媽媽吧。」
    穆珊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鐲子,帶我們去了她家裏。
    她等在門口,看到我一愣:
    「珊珊,這位是?」
    「阿姨,我是珊珊的朋友,今天就過來玩玩,打擾了。」
    女人氣質優雅,領着我們進了門。
    「我很高興珊珊能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謝阿姨,阿姨我們能單獨聊一會兒嗎?」
    穆珊珊拍拍女人的肩,朝外面走去。
    房間裏就剩下我和忘記了還有鬼先生。
    「你還活着,我很高興,當年我去找過你們,沒找到,謝謝你們救了我和珊珊。」
    阿姨氣色不太好,說了兩句話就免不了咳嗽兩聲。
    「阿姨,您都記得啊。」
    阿姨將鐲子放到我手上:
    「都記得,當初安折的父母去世,我就千方百計地討到了這鐲子,現在看來,還是你最適合。」
    她又轉頭看向我旁邊:
    「安折,很抱歉啊,阿姨這些年很想你們,我去看過你爸媽,他們很爲你驕傲。」
    忘記了拉着我,不知道要不要說話。
    她是第一個能看到忘記了的生人。
    我點頭,忘記了的聲音響起:
    「阿姨,忘記了也很想你,抱抱。」
    12
    從穆珊珊家裏出來後,我問鬼先生:
    「現在他可以投胎了嗎?」
    鬼先生拿着根葉子:
    「謝小姐,將手鐲拿起來。
    「跟着我念。」
    爲什麼是我?
    「他說,希望你親手送他離開,這樣他投胎了還會記得你。」
    「是的,姐姐。」
    忘記了站在中間,手腕上繫着我給他的白色絲帶,拿着一把白色的小花。
    我拿着手鐲,站在他對面。
    「跟着我念。」
    鬼先生念一句,我念一句,忘記了跟着學,也跟着念。
    花瓣一點一點飄在空中,花莖落在地上,忘記了在消散。
    最後的最後,那根白色的絲帶也飄落在地。
    忘記了消失了。
    鬼先生走上前來,綠色葉子隨風微動。
    他問我:
    「你相信緣分嗎?」
    「我信。」
    他放掉葉子隨風而去。
    最後一句話被風帶到我耳邊:
    「他也信。」
    我又去了墓園。
    我給忘記了立了個墓,在他父母旁邊。
    顧安折。
    那天我和他說了很久的話。
    讓他別再去摘花了,彼岸花這玩意兒好看歸好看,可那是地府公共財產。
    你要是想喫包子了,記得叫我,我去北街買了燒給你。
    最後最後,快點投胎哦。
    我在上面等着你。
    我就說,我要是見過這麼乖的孩子,我才捨不得忘掉。
    房東又來找我,將她的花直接送給了我。
    花長得很好,每一朵都很漂亮,忘記了最喜歡這一盆花了,每次摘回來的花裏都有幾朵。
    「那個鬼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都沒來摘花了,我給你送過來,別累着他。」
    「謝謝阿姨,也許是一隻貓抓掉的呢。」
    「那最近這貓怎麼不抓了?」
    「這貓可能……忘記了吧。」
    「好好好,那我先走了啊。」
    忘記了離開有幾年了,我還住在那個出租屋裏。
    我把它買下來了。
    房東阿姨這時候反而不要我換房子了。
    她笑盈盈地說給我打折。
    穆珊珊也不再念叨着她的男神,她的變化很大,她開始出國留學,見到我還是會刁難我。
    不過,是刁難我怎麼不去找她玩。
    阿姨的病漸漸好起來,她學着做康復訓練,爭取能夠站起來。
    趁着放假,我去了給忘記了買棉花糖的公園。
    公園變化挺大的,到處都是父母牽着孩子。
    我不禁側身看。
    要是忘記了在的話,他一定會拉着我的手,問一句:
    「姐姐,你想你的爸爸媽媽嗎?」
    他會興致勃勃地給我講掉到小池塘的故事。
    「姐姐,買棉花糖嗎?」
    「什麼?」
    「姐姐,你好漂亮,我請你喫棉花糖。」
    三四歲的小男孩撞在我腿上,手上拿着一個大大的棉花糖。
    一口一口的,棉花糖就沒了大半。
    「姐姐?走,我們去買棉花糖。」
    我沒動,他停下來:
    「怎麼了?」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他不好意思抓抓後腦勺:
    「忘記了?」
    「忘記了,怎麼會忘記了呢?」
    看到我哭了,他把棉花糖塞到我手裏:
    「姐姐,我叫顧安折哦,別忘記了。」
    不會的,這麼乖的孩子,姐姐當然不會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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