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是玩手遊認識的,我的遊戲角色是弓箭手,而他是全服排名前十的聖騎士。我們在年度競賽結束後開始聊天,持續穩聊了將近半年。
聊到後來我們決定約出去見面,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
那年我二十歲,母胎單身,不少大學同學都已經開始談戀愛;而他已經四十歲,是一名工程師,離過一次婚,沒有小孩。
他留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身材瘦瘦高高,隱約能看出肌肉線條。我原本以為愛玩手遊又是工程師的他一定是個肥宅,但他完全沒有那種宅宅的氣質。他下班後都會去慢跑或騎自行車,從來不會喝酒應酬,每天早睡早起,良好的生活習慣讓他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
他沒有對我隱瞞真實年齡,早在剛開始聊天時,他就坦承自己是一名四十歲的大叔,還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
「妳確定要跟我出來見面嗎?別人搞不好以為我們是父女,或是年紀差很多的兄妹。」
「那又怎麼樣?看起來像家人不好嗎?」
於是我們約在學校附近的河堤碰面,我們邊走邊聊,還喝同一杯珍珠紅茶。詞窮的時候就遙望遠方的城市天際線,看黑色鳥群往夕陽的方向展翅高飛。
微涼的秋風徐徐吹來,將他的幽黑長髮吹得一團亂,但我依舊能清楚看見他精緻白皙的臉龐。
「馬上就要期中考了,我總覺得自己會被當。」雖然我最近都有讀書,上課也狂抄筆記,但小考成績卻總是在及格邊緣,尤其是那令人頭痛的微積分。
「妳有帶考卷嗎?」
「有啊!怎麼了?」
「我幫妳解題,我微積分都還記得。」
我們找了一個樹蔭下的長椅坐著,他迅速破解所有難題,我慢慢將錯題與詳解抄在筆記本上,回過神時才驚覺此刻夜幕已經低垂。
「好了,這張廢紙可以扔了。」
於是那張滿江紅的考卷被他摺成一架紙飛機。
「扔出去吧!我來看看妳這個弓箭手能射多遠。」
我被他孩子氣的一面逗笑了,於是我想像自己正在打遊戲,並準備射箭殺光遠處埋伏的敵人。
我朝著一望無際的草坪射出紙飛機,在那瞬間彷彿所有的煩惱都隨著紙飛機一起飛走了。
不過,為了避免留下垃圾,我趁四下無人趕緊跑過去撿回紙飛機,再精準地投進遠處的紙類回收桶。
「不愧是百發百中的弓箭手。」他在我身後拍手叫好。
「你更厲害吧?前十名的聖騎士。」
「對啊!」他得意的笑容沒有絲毫謙虛,「等等我載妳吧!」
「聖騎士載弓箭手回家,好像不錯。」我戴好安全帽,坐在他的機車後座,不知道該放哪裡的手最後默默環抱住他的腰。
期中考結束後,我們又約出來見面,在第三次約會時確認了戀愛關係。
然而,我的父母強烈反對我跟一個年長二十歲還離過婚的男人交往,甚至指責我是不孝順的孩子。
我被夾在父母與戀人之間,時常喘不過氣,也想過要放棄這段感情。
但我終究選擇了他。為了他,我從家裡搬出來,住進他在郊區買的房子裡。
「妳敢跟他跑,就不要回來這個家!」媽媽指著我破口大罵,還重重甩我一巴掌。
而我就在半夜邊哭邊打包好行李,搭上計程車直奔他家。
我捨棄了一切,人生幾乎歸零,但這對我來說就像在遊戲裡死掉後等待復活一樣。況且我就躲在聖騎士的堅固堡壘之中,沒有人能夠攻擊我。
就這樣,我跟家人斷絕聯繫長達三年,這段期間我也多次感到愧疚,甚至嘗試破冰,卻又覺得自己早已沒臉回家。直到爸爸在我畢業後的第一個除夕夜打電話給我,跟我說了一聲新年快樂,還問我在外面生活的費用是否足夠,我才不爭氣地流下眼淚,答應在過年期間回家吃飯。
「我們已經釋懷了,畢竟我跟妳媽也差了十幾歲,當年也是不顧雙方家長反對,兩個人堅決要結婚。我看得出來妳這個男朋友很可靠,不是那種貪圖青春肉體的類型,可以的話妳帶他回來一起吃飯吧!我教他怎麼跟年紀小很多的女生相處。」
電話這頭的我早已泣不成聲,他在一旁默默替我擦拭眼淚,讓我依偎著他的胸口。
三年來第一次踏進家門,我低著頭不敢說話,而他始終不卑不亢,面對爸媽連珠炮似的問話,也能像解題一樣回答得有條有理。
聚餐結束後,爸爸與他在陽台單獨聊了很久,兩人甚至開了幾罐啤酒,有時還傳出豪邁的笑聲。
「答應我一件事,顧好健康,陪我女兒久一點。」
「我會的。」
我隔著玻璃瞥見他堅定的眼神,而爸爸也綻放釋然的笑容。
過完年後不久的情人節,我們終於步入禮堂,分別穿上聖騎士與弓箭手的套裝,牽著手一起走向紅地毯的盡頭。
他單膝跪地,將鑽戒戴進我的無名指,再溫柔地親吻我的手背。
我們在眾人的祝福之下接吻,當如雷貫耳的掌聲響起時,溫熱的眼淚立刻沿著臉頰流淌下來,再滴入胸前的捧花裡。
結婚之後,我們決定不生孩子,享受永遠的兩人世界。
我問他會不會有遺憾,他搖了搖頭,幫我蓋好棉被,在我枕邊輕聲說:「妳已經是我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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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版故事:小豬仔
改寫:雪桐
上天欠你的好結局,由我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