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4/28閱讀時間約 50 分鐘

中國最兇殘的殺人案是哪一件

    1983年—1985年,陝西商縣出現怪事,不斷地有人離奇失蹤,好似憑空蒸發。
    不承想,就在這個當年的貧困縣中,一個只有800多人口的村子裏,發生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起公開報道的特大連環殺人藏屍案。
    此案主犯龍治民,嗜殺成癮、古今稱奇,商縣等地至今流傳着「楊峪河畔冤魂多,殺人魔王夢中樂」的新民謠。
    這個「殺人魔王」,一生中連頭豬都沒殺過,卻連續殺害48名無辜之人!包括31名男性、17名女性,還有慘遭滅門的一家三口。
    與一般的惡性連環殺人案不同,此案系夫妻團伙作案,主案犯在行兇前,甚至以下流手段唆使男性被害人與其妻發生不正當性關係,當他滿足完畸形變態的心理需求後,再動手殺人。他所有的殺人行爲都在自家的兩間土坯房裏進行,把屍體像壘柴火般碼得整整齊齊,還與屍體同住、割掉死者頭髮、穿死者的衣服,甚至姦屍。
    人們都以爲他是爲了錢與色而殺人,實際上公安部門在其家中搜出的現金僅有3.13元!他口稱「三不殺原則」,說是爲民除害......
    提示:本文爲此案目前最詳盡的還原與分析,超2萬字。文末有多張現場照片,雖已打碼但不建議18歲以下讀者及心理承受能力不強者閱覽。
    時間:1985年2月11日
    地點:陝西省商洛市下屬的商縣(今商州區),西關車站
    被害人:村支部副書記趙三河
    當日一大早,一名四十歲出頭,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瘦小男子在西關車站附近晃悠。他衣着破舊,身上散發一股子酸腐味,粗眉小眼,一對招風耳很顯眼。很顯然這不是個衣食無憂的人,有些佝僂的身形和略有踉蹌的步子,代表他是個身體不是很健康的農民。
    這個車站屬於商縣縣城中一個繁華的地段,也是縣城通往西南各鄉的必經之路。除此之外,旁邊還有個集市,周邊來趕集的鄉下人,會肩挑手扛地把農副產品運到這裏來賣。從80年代初開始,這兒還自然形成了一個小勞務市場,農閒時節,會有來自周邊找零活兒乾的青壯年蹲在路邊等待僱主上門。
    遠遠的,小個男子看到了幾名正在等車的漢子,眼睛一亮,相中了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憨厚壯實的漢子。
    明知道人家是要坐車走的,他還是上前試探性地問道:「你們是不是從山外做活兒回來的?」
    那幾名漢子問,「咋啦?」
    「不咋,有個砌豬圈的活兒幹嗎?一天五塊。」
    那些人說:「這眼瞅着年跟前了,都急着回家,一天給10塊錢也不幹哩。」
    話音剛落,一名看起來像是領頭兒的漢子開口問道:「在哪幹?」
    這個惦記着多賺一點錢後再回家的漢子,名叫趙三河,還真是這四名男子中領頭的,他們剛從西安打工返回,正準備坐車回西南邊的上官坊鄉。
    其餘幾個漢子都在笑他:「三河你可真財迷,還有十天就過年哩,掙多少是個夠?」
    說歸說,其餘幾名漢子還是有些心動,問小矮個:「一共得要幾人?」那小個男子說:「一個就夠,挖豬圈能是個多大的活兒哩。」說完便引着趙三河走了。誰也沒想到,趙三河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路上倆人閒扯了幾句,那個小個男子說他家就在不遠處的王墹村,自己身體有毛病,沒力氣幹活兒,自己女人又是個癱子,腦子也不太好使,家裏活兒都是請外人來乾的。那趙三河也隨意閒扯了幾句,說自己是個復員軍人,還是個村支部副書記,趁農閒時間出把力氣多掙點錢。
    聽到這裏,小個男子心裏咯噔一下:咋哩?還是個有身份的幹部?心裏不禁打起了鼓。小個子在擔心什麼呢?原來,他找人幹活兒是假,殺人是真。今天他到縣城就是來找尋獵物的,沒想到還帶回來個村支書。倘若能搞死個有身份的……這一想法瞬間把他給迷住了,心裏躍躍欲試。
    到了王墹村,趙三河站在小個子家門前猶豫了,放眼望去,一幢土坯房破爛不堪,窗戶還只有一個,這幅窮苦景象讓他懷疑小個子會不會付不起工錢。
    小個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遞煙哄着趙三河,並喚他老婆出來送水。只見從屋子裏爬出來一個女人,一手撐着地拖着下肢,一手端着一杯水,趙三河頓時心軟了。
    小個子遞給他一把鐵鍁讓他挖坑。趙問道:「你不是說要起豬圈嗎?」
    小個子說:「豬圈我自己起算了,你來挖個存蘿蔔的地窖吧。」
    趙三河滿心不情願,可能覺得給這樣的窮戶幹活有失身份,但想來都來了,就漫不經心地幹了起來。
    挖了一陣,趙三河忽感不對勁,質疑道:「我咋覺得這地裏陰氣很重哩!」
    這話讓小個子心裏一驚:「啥陰氣?嘿嘿,你咋還迷信哩……」
    趙三河不再言語,接着幹。小個子蹲在門邊,點燃一根劣質煙狠狠嘬了下去,眯着眼睛看着趙三河給他幹活兒,很享受這一刻,心中暗道:你是個復員軍人又怎麼樣?是個支部副書記又怎麼樣?還不是在給我白乾活嗎?不,是給你自己在挖墳掘墓哩!
    沒錯,他讓趙三河挖的根本不是什麼蘿蔔窖,而是一個埋屍坑,他找趙三河幹活兒是假,要殺人過癮是真。
    但是在趙挖坑的過程中,小個子心中產生了一絲遲疑,畢竟趙三河是個有身份的人,一旦弄死他,也許事兒就大了。他心中糾結了,白天動手不現實,倘若今晚趙三河願意留在他家住一夜,睡在堂屋裏,那算他命大,明早客客氣氣的付工錢把他送走。倘若他嫌堂屋的草鋪髒,非要睡在二層閣樓,那就怪不得他了,因爲閣樓裏還有殺死上一個人後留下來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清理哩!
    那天晚上在小個子的盛情挽留下,疲憊的趙三河準備留宿在此,但嫌棄堂屋太髒沒法下腳。就在他攀上梯子準備上閣樓睡覺時,早已準備好的小個子操起鋤頭對準他的後腦狠狠地砸了下去!但這一下並沒有把趙三河擊倒,他雙手緊握梯子邊緣,趴在上面上渾身抽搐。還沒等他掙扎着回頭看看是怎麼回事,小個子急忙又補了幾下,趙三河這才滑倒在地上,但還在持續抽搐,抖了好一會兒纔不動了。目睹這一切,小個子也跟着抖了起來,喃喃地說:「到底是個有身份的人哩……命是真硬,死也跟別人不一樣。」
    殺死趙三河後,小個子連夜把他給掩埋了,只是並沒有掩埋在當日新挖的那個蘿蔔窖裏,蘿蔔窖還要留着給別人用哩。而是另一處隱蔽的坑,誰也想不到,那個坑裏面已經有好幾具碼放得整整齊齊的腐爛屍體了......
    春節前夕,村子裏的人進進出出,置辦年貨的走親戚的,誰也沒有注意到來村裏挖地窖的那個陌生漢子不見了。
    時間:1985年5月16日
    地點:商縣劉灣鄉葉廟村
    被害人:養豬專業戶杜俊威
    這一天,葉廟村的村民杜俊威起了一個大早,先是到自家的豬場轉了一圈,把當天豬場的事物給媳婦交代了一遍,然後去找他哥哥杜俊英。兄弟倆頭一天約好了,今天去縣城趕集去。那天早上他帶了些錢,夾着一隻化肥口袋,打算在去集市上給豬買點豆餅。
    他40出頭,精力充沛,同千百萬商縣農民一樣,懷揣着一個自力更生的致富夢。杜家兄弟8點多就出發了,翻山越嶺一路步行,走了約10來裏地過了南秦河大橋,就走到了商縣造紙廠門前。弟弟杜俊威忽然想起一件事,說「哥,前不久我賣了一批麥草給造紙廠,當時他們出納不在沒領到錢,給我打了個條。我現在身上正好帶着那張條子呢,哥你等一會,我進去找他們要錢去。」
    但不湊巧的是,那天造紙廠的出納又不在,錢又沒領到。那名出納員叫候文進,還是他們的表弟。兩次沒拿到錢,杜俊威有些不樂意了,嘴裏嘀咕:「看我下回見了咋罵他!」。誰能想到,那張額度爲1.85元的欠條,成爲揭開一樁舉世震驚的慘案的關鍵。
    杜家兄弟翻過南秦嶺,在10點多鐘來到了集市,弟弟杜俊威說要去尋一下哪有賣豆餅的,兄弟倆人在這兒就分開了,沒想到這一別竟然是永遠。
    下午4點,哥哥杜俊英按約好的時間回到集合地,等了半天也沒見到兄弟,那時候也沒手機也沒傳呼機的,沒法聯繫上,就自己先回村了。
    當天晚上7點多,杜俊英正在家裏晚飯,杜俊威的媳婦就找上門來了。見丈夫不在,愣了一下,「哥,俊威沒跟你在一起啊?他到現在沒回家呢。」杜俊英看時間還不太晚,就安慰弟媳道,「興許是路上有什麼事兒耽誤了或去別人家喫飯了,沒事,你回家等吧。」就把弟媳婦打發回家了。第二天,杜俊威還是沒回家,再等,又過了三五天,還是沒個人影。杜家人着急了,就算是杜俊威去給別人做零工了,也會託人捎個話回來。況且家裏還有十幾頭豬要照顧,他究竟去哪了?焦急的杜家人開始紛紛出動尋找杜俊威,但是一無所獲,杜俊威好像憑空蒸發了似的,始終得不到什麼消息。
    直到杜俊威失蹤11天后,杜俊威的哥哥杜俊英又去了一次縣城找弟弟,就在他路過造紙廠時,忽然想起16號那天和杜俊威去縣裏的路上,弟弟曾進過廠子找出納員候文進要錢,於是杜俊英就進到廠裏問候文進最近是否看到過失蹤的杜俊威?
    候文進聽完後,頓時大驚失色,大叫一聲:「糟了,莫不是俊威哥出事兒了?」原來,就在兩天前,有一個頭矮小的男人拿着寫有杜俊威名字的條子來找他領錢,款子的額度就是1.85元!候文進當時疑惑道:「你不是杜俊威,他是我表哥,你怎麼拿他的條子來領錢?」那男子辯解:「杜俊威欠我錢哩,他把條子抵給了我,讓我來領錢。」
    聽到此話,杜俊英忙問那名男子的長相,細聽之後恍然,一米五的個子,那對招風耳,不就是王墹村的窮懶漢龍治民嗎?此人有疑,弟弟家經濟條件良好,怎麼可能欠這個人的錢?於是杜俊英告訴候文進,明天跟他一起去找龍治民,並立馬趕回村,招呼了7名精壯的漢子,準備第二天出發去王墹村探個究竟。
    那麼,杜俊威一大老爺們到底去哪了呢?時間拉回5月16日的上午。
    杜俊威和哥哥分手後,就開始在集市上逛,迎面走來了個熟人。那人一見杜俊威,熱情地上前打招呼:「俊威啊,現在在屋裏弄了點啥事?」
    杜俊威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熟人」,因爲這個小個男子是楊峪河鄉王墹村出了名的懶漢、窮漢,一米五出頭的身高、面容猥瑣,想讓人記不住他都難。但杜俊威嘴上敷衍道,「養了十幾口豬,也叫養殖專業戶啦。」
    小個男子聽後,心中一陣泛酸,神色有些怪異地說:「這二年都成專業戶了!你要買些啥哩?」
    杜俊威說想給豬尋些豆餅,可是沒尋見。
    小個子順嘴說:「現在人都喫菜油了,你去哪裏尋豆餅哩?」
    杜說也是,到了集上纔想起這茬兒。小個子問他還有啥事,杜說在沒有啥事了,轉轉就回去了。小個子說:「轉啥?轉也是白轉。不如跟我回家,幫忙把地裏的那點洋芋給鋤了。你知道地裏的活兒我做不動,媳婦又是個癱癱。」
    杜俊威說:「你拿啥付我工錢?我可是隻要現錢的。」
    「現錢就現錢,做一天三塊錢,咋樣?」
    「你有錢?」杜俊威疑惑地問道。
    小個子說:「咋?只興你有錢?前幾天我才攬了個活兒,給人說了一門親。我和你一樣,也只收現錢哩。」
    杜俊威見買豆餅無望,又不想白來一趟,心想能賺三塊錢也不賴,就向街上張望了下,嘀咕道:「得給我哥說一聲哩。」
    「怎麼?跟你哥一道出來的?」小個子有些警覺和遲疑。
    但杜俊威卻揮揮手說:「算了,跟你走吧。」
    就這樣,兩人往小個子家所在的王墹村走去,到了那幢破舊的房子前,杜俊威卻不肯進去,因爲那所房子又破又爛,隔着老遠就能聞一股子臭味,便嫌棄地說:「我不進去了,你看你把屋子弄成啥了,臭得跟茅廁一樣!」
    小個子心想:你小子死到臨頭還嫌這嫌那哩,再過幾天,你會跟着一塊兒臭哩。到了洋芋地,杜俊威又嫌棄道:「你看你把地弄成啥樣了?雜草比洋芋秧子還稠。依我說就甭鋤了,鋤完了草,洋芋也不剩幾棵了。」
    小個子嘿嘿一笑:「鋤你的,恁多廢話哩。我給你燒水去。」
    那時午後的太陽正曬,小個子又蹲在牆根嘬着煙,吞雲吐霧中享受此刻的滿足感,看着養殖專業戶在坡下的地裏給他幹活兒,心裏突然生出一種比做地主還好的感覺。
    這輩子沒白活,這些所謂有頭有臉的、瞧不起自己的人,還不都是爲了點錢能來給自己白乾活嗎?
    當杜俊威辛苦把活兒幹完後,天已經黑了,小個子又是百般挽留,杜俊威當夜留在了他家裏湊合住一晚,想着是第二天一早再回葉廟村,而他的這個決定也讓他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
    當天夜裏,杜俊威正在堂屋的稻草蓆上呼呼酣睡,屋腳的煤油燈悄悄地亮了起來,一個人舉着一把鋤頭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過來,頃刻間,那把鋤頭狠狠地砸向杜俊威的頭部!一下,又一下!每次掄起都砸的特准!因爲那個小個黑影對這套動作已經再熟悉不過了。可憐的杜俊威累了一天,在睡夢中毫無知覺的就把命給丟了。屋裏頓時鮮血瀰漫,小個子的臉上濺了血點,他絲毫不在意,用手抹了下臉,衝着西廂喊了聲:「別睡了!快起來,給我照着亮!」
    只聽西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下肢癱瘓的女人雙手撐地爬了出來。拎着煤油燈給小個子照亮,呆滯的面龐上看不出任何異樣,顯然對這一幕早已麻木了。小個子從杜俊威身上搜出買豆餅的錢和那張賣麥草的條子。
    其實,小個子殺人如麻,杜俊威是被他殺死的第46名受害者。之前他殺完人後,都會自己或請人挖坑掩埋屍體,當然,挖坑的人也都被害死了。到了此時,他家裏和房屋外面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埋屍了。可以說他家屋子周邊的地底下已經密密麻麻地埋滿了好幾層屍骸!
    加之他殺人的囂張氣焰越長越高,殺人如麻,他已經不在乎藏屍的方式了。爲了省力,他吩咐那個癱瘓的女人,也就是他老婆,跟他一起把杜俊威的衣服給扒了,隨便把屍體掩埋在屋門口的一堆柴草下。
    一切收拾妥當後,小個子數着從杜俊威身上搞到的錢,又想,要不把那麥草條子給扔了?但左思右想,考慮最近實在手頭緊,就決定還是留着,等找機會去造紙廠把這筆錢領走。也正因他的貪婪之心,纔給案件的破獲打開了突破口。
    沒錯,這個小個子正是龍治民!
    時間:5月28日中午
    5月28日,也就是杜俊英去造紙廠找到候文進的第二天。龍治民上午照舊出門溜達尋找獵物,直到12點多晃晃悠悠的在縣城裏轉了一遭之後,確定自己是被人盯上了。早在翻過南秦嶺的時候,他就感到身邊就有一種異常的氣氛,好似有人在跟蹤他。
    他往西關汽車站方向走去,爲了進一步測試心中的懷疑,他緊走了幾步,果然身後不遠處也有人緊跟了幾步。龍治民心裏咯噔一下,要壞,就我這小矮個兒肯定跑不過他們。
    他朝周圍張望了一會兒,一閃身坐在街頭一個醫藥攤上,等杜俊英等人趕到的時候,龍治民正呲牙咧嘴地在那呻吟着,一條腿上貼滿了膏藥。
    候文進上前一把拉住他,「還記得我嗎?」
    「你不是造紙廠管錢的出納嗎?咋不認得呢?」龍治民笑着回道,還漫不經心地扭頭對江湖郎中說,「還有這,也給我貼上。」
    候文進接着問:「說老實話,杜俊威的麥草條子到底是咋落到你手上的?」
    龍治民沒有絲毫膽怯,不忿道,「我說你咋這麼說話呢?你是公安嗎?我跟你說過他欠我的錢!」
    一旁的杜俊英忙問,「他什麼時候把條子給你的?」
    「有些日子了,具體是哪一天我記不得了,我在西關碰見了他問他要賬,他就把麥草條子給了我。M的才1塊8毛5分錢,他欠我20多塊哩!」龍志民的回答嚴絲合縫,非常周全,絲毫沒有破綻。
    杜俊英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時候龍治民從攤子上站起身來就要走,杜俊英趕緊按住他,又問,「杜俊威還和你說過什麼?」
    「他說他要去西安幹活掙錢,還我錢。」
    杜俊威一聽,得了,龍治民肯定在撒謊!弟弟不可能放着家裏的十幾頭豬不管,連個招呼都不打,跑去西安打工!這個龍治民有鬼!
    幾個漢子把龍治民拉扯起來,要把他帶到縣公安局去說個明白。
    一聽「公安局」三個字,龍治民的神經崩了,他倏地躥來大叫,「你們要幹啥?大白天搶人?憑什麼讓我去公安局,憑啥?我是偷人了還是放火了?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龍先進!什麼是先進?就縣上樹立的典型,讓我去公安局行,可你們得先說出個一二三來。」
    龍治民的一番咋呼並沒有唬住衆人,一羣漢子們不由分說拖着他就走,一路上龍大聲叫嚷,惹來了不少人圍觀。
    直到被拖到西關汽車站的時候,龍治民往地上一躺,像一灘爛泥,怎麼拉他也不起來。很多人圍攏上來看熱鬧,「這人是咋了?偷東西搶東西了?」
    龍治民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趁機撒潑道:「是啊,我咋了?我是偷人了還是騙人了?你們憑什麼抓我?我是龍先進!」在這裏插一句,龍治民口中的「龍先進」,其實是其妻響應計劃生育的要求,在生下一個孩子後就做絕育了,因此在1980年獲得了先進稱號。而他此時不斷抬高自己的目的,就是爲了彰顯自己是有身份的「好人」,以此來證明清白。
    杜俊英他們急忙辯解,但一時半刻也解釋不清,龍治民愈發得意起來,聲調越來越高,越來越理直氣壯,很多圍觀羣衆被他迷惑了,紛紛出言替他打抱不平。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在人羣裏觀察了多時的陌生漢子走到杜俊英跟前,低聲說了一句,「大哥,我也正在找這人,你們先看住他,別讓他跑了,我去叫人!」
    此人是誰呢?正是苦苦尋找弟弟長達3個月零17天的趙三河的哥哥:趙雲龍!
    趙雲龍常年在勝利油田工作,得知弟弟失蹤後,就向單位請了假回老家尋人,一次次無果,一次次延長假期,經過了解與調查後,把目標也鎖定在了龍治民身上。正當他帶人在西關車站尋找龍治民時,巧遇到了這一幕。
    趙雲龍二話不說把自己帶的人招呼了過來,正是當天和趙三河一起在車站等車的工友!大家馬上把龍治民認了出來,兩班人馬一起把龍架到了縣公安局。
    而到了公安局的龍治民絲毫不慌張,大喊自己冤枉,先是說杜俊威把條子給了自己抵債,之後便走了;再承認是見到過趙三河,是把他叫走砌過豬圈,當晚留他在家中住了一晚,但第二天一早便把他給送走了。再仔細審問,他就反反覆覆地說:我不知道,他們之前的確與我見過面,但後來去了哪裏我是真不知道。
    對於龍治民的口供,公安局也找不出破綻,但兩名失蹤者確實與他有關,便決定把他先關起來,明天去他家裏查一查再說。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5月29日,兩名警察就前往王墹村龍治民家中偵查,這一查,竟查出令人恐懼的真相!
    龍治民的家是一個很小的土胚房,破破爛爛的,窗戶全被破口袋給堵上了,屋裏光線昏暗的像個地窖。走進去後,屋內的骯髒景象令警察喫驚,那根本不像一個久居此地的農家,更像是鄉鎮廢品收貨站和盲流棲息地的綜合體。內部結構倒是和尋常人家一樣,進門是堂屋,左右兩廂有兩段半截牆隔開。地面也是坑坑窪窪不平坦,有幾處明顯有被鏟過的痕跡,通往二層小閣樓的一個木梯上,有幾處暗紅色的斑點,很像乾涸了的血跡。
    兩名警察感覺到了這個房子有些不對勁,可能和失蹤事件有關,就對龍治民的妻子閻淑霞進行詢問,這個女人不但下肢癱瘓,而且行爲非常古怪,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的。
    一會兒說:「屋子裏頭沒啥。」過了一會兒又喃喃自語道:「有一次家裏來了幾個人,晚上我睡在炕上,聽見外間有動靜,第二天這些人就不見了。」
    問她發生過什麼事,她又閉嘴不說了。過了一會兒,又沒頭沒腦地說:「我洗衣服,盆裏的水紅紅的。」
    警方感到此事重大,回局裏彙報後,下午增派人手再赴王墹。
    龍家的西廂堆放着亂七八糟的雜物,柴草、空酒瓶、破布片等,用腳使勁扒拉才能露出一塊地面;東廂更加黑暗,污濁,堆滿了雜物,一進門便碰一臉蜘蛛網和塵絮。
    搜查時,村裏治保主任說龍的家裏很臭,平時村裏人都不肯到他家去。而刑警隊長王扣成則敏銳地從臭味中分辨出另一種臭味,也是他熟悉的一種氣味:死屍的腐爛味!
    細細查找之下,王扣成在東廂外發現一堆散亂的麥草正在散發更濃烈的臭氣,扒開之後,那畫面讓饒是經驗豐富的他也嚇了一跳!麥草下面竟然有兩具相擁在一起的男性裸屍,並且已經開始腐爛了!發生命案,警方立即停止搜查,封鎖現場。同時聯繫看守所,要求把龍治民銬起來,並加上腳鐐!
    沒錯,那兩具屍體,一個是杜俊威,但另一個卻並不是趙三河!
    關押中的龍治民知道,這回跑不掉了,如果警方去他家搜查的話,就會發現還沒有掩埋的三具屍體!因爲他在殺死杜俊威後的11天內,又殺死了2人!
    這兩人是誰?讓我們回到幾天前的案發現場,看看龍治民又用了什麼方式誘騙殺人。
    時間:1985年5月22日
    地點:商縣王墹村
    被害人:收酒瓶的小夥
    殺害杜俊威僅6天后,龍治民又開始難受了,他難受什麼?並不是他身上的長期慢性病的折磨,而是他的心裏難受,如百爪撓心,想再搞死個獵物。從1983年起,龍治民就連續殺人,已經上癮了。至於是什麼原因?我們後面會詳說。
    那天一早,龍治民的殺人慾望又躥起來了,好容易捱到了下午4點,再也按捺不住,便離開村子沿着公路向東走去,4點多縣城的集市已散,再去物色已經沒有意義了,他決定走到哪裏算哪裏。
    走到村口他停下來歇息,恰巧這時打橋的另一邊走來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黑臉小夥。那小夥肩上扛着一隻尿素口袋,有一些瓶子在裏邊叮噹響。龍治民一眼就看出了小夥乾的是什麼營生—收酒瓶子的。他心裏清楚地很,這小夥肯定在縣城裏遊走了一天,已將所獲賣給廢品回收站了。袋子裏的幾隻瓶子是回來路上收的。這是個好下手的獵物。
    心下已定,他從容地走上前去跟小夥子打了個招呼,然後以長者的口吻數落道,「我看你娃兒也是個喫不了苦的,這才幾點就收拾了攤子往回走啊。」
    那小夥子憨憨一笑說,「哎,收不下了。」
    龍治民說,「你只會把眼往城裏瞧,就不知道去鄉下轉轉。」
    小夥說:「鄉下更收不下了,我要的是啤酒瓶。」
    龍治民反駁道:「誰說鄉下人就不喝啤酒?現在鄉下人也用啤酒待客了,沒有城裏人喝的多就是了。城裏瓶子多,收的人也多,所以你收不下,鄉下瓶子少,收的人也少。你想從過年到現在,一個村子攢的瓶子還裝不滿你的口袋?」
    一席話說的那單純小夥兩眼放光。
    「今天還想不想收?」
    「收!有了就收。」
    「好,路也不遠,跟我到王墹村去。」龍治民接着編,「前幾天村裏還有人說咋不見收酒瓶的人來了?」
    爲打消小夥因他的熱情而可能產生的疑惑,龍治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叔只是爲給你幫個忙,一個瓶子我只提5釐咋樣?叔要不是體力不行,也想做這個營生哩。」說着嘆息了一聲。
    那小夥子果然被騙了,乖乖跟着龍治民走了。趕到王墹村時,已是傍晚6點多了。小夥子看龍家又髒又破,還有個癱子女人在,不禁皺了下眉頭。
    龍邀請他進堂屋喝了一碗水,小夥喝完撂下碗便起身要去村裏收酒瓶。龍治民一把拉住了他,「你娃急啥?」
    小夥說:「太陽都快下去了,早點幹完早回家。」
    龍不禁神脫口而出,「咋?今晚你還想回去?」
    小夥一愣,眼裏閃過一絲警覺,不由得抓緊那隻尿素口袋,彷彿這個小矮個打他那口袋的主意。
    龍治民趕忙笑道,「你這娃,叔還能把你咋樣?我的意思是,這一陣兒人們剛乾完活兒都在地裏乘涼哩,你找誰收瓶子去?要收也是等人回屋喫夜飯的時候,那時候天就黑了。你今晚不如住在叔家,明天還能再收一波哩。」
    看見小夥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龍治民鬆了一口氣。心想:我最近這是怎麼了?說話做事沒有過去沉穩了,比如那個熟人杜俊威就不該殺。
    小夥說,「那我這會兒能做啥?」
    龍治民回道:「你嬸兒做飯,你就在我家把晚飯喫了,那5釐的分成叔也不要了。」
    喫過晚飯,他對小夥說,「你娃先在屋裏坐會兒,叔替你去村裏吆喝吆喝,讓大家把瓶子給主動送來。」那小夥點頭稱是,以爲自己是遇着好人了。
    龍治民裝模作樣地在村裏轉了一圈回來,進屋剛想說一會人就有人送瓶子來,卻見小夥子已靠在竈邊兒的牆根下睡着了,腳邊還擺着幾隻空瓶子。龍治民往西廂炕上看了眼他老婆閻淑霞,衝她嘿嘿笑了一下,算是對他老婆的褒獎。這婆娘也知道先用幾隻爛瓶子穩住小夥了。但是閻淑霞突然張口說道,「他還是個娃哩。」這句話把龍治民嚇了一跳,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讓他老婆閉嘴,然後回到堂屋,此時那個走了一天的小夥已經累壞了,還在呼呼酣睡呢。
    龍治民從腳下拾起一隻大個兒的厚實葡萄酒瓶子,輕輕地走到了小夥身邊,他還沒使過瓶子殺人呢。提了口氣剛要砸下去,小夥子突然睜眼了!還沒等摸清狀況,就被龍治民擊倒在地,一下!又一下!龍治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一次次把瓶子往小夥子的頭上掄去!直到斷了氣,小夥子的雙眼也沒有合上,鮮血湧出,在地上迅速漫延。
    又一個人被殺死了,龍治民喘着粗氣,心裏特別暢快,那股子難受勁兒在激烈的迸發中被磨滅了。
    殺人後,龍治民照舊把小夥的衣服給扒了,拖着屍體往杜俊威屍體旁靠的時候,嘴裏還喃喃道:「來,來,俊威啊,我給你找了個伴兒。」他還把兩具屍體擺出了變態的造型,讓兩人相擁在一起......
    而與此同時,杜俊威的家人開始四處尋找他。
    時間:1985年5月26日
    地點:商縣西關汽車站附近集市
    被害人:王雲(女)
    殺害收酒瓶的小夥四天後,龍治民又開始作案。這一天,龍治民又去了西關車站尋找目標。這塊地方他太熟了,因爲他從這附近的勞務市場和集市裏騙走了很多人,有男有女,還有的女受害者被他帶回家慘遭殺害後又被姦屍。爲什麼有那麼多人會輕信龍治民,乖乖地跟着他走呢?
    一來,當時的民風淳樸,鄉下人老實厚道很容易相信陌生人。二來,對於貧困縣來說,打零工是很尋常的事情,誰都想多賺點錢。三,龍治民犯罪時狀態十分沉穩,他那瘦弱矮小的外表很有欺騙性,而且又操着當地的口音,經常以自己身患疾病沒有勞動力、幫找對象、幫找工作、結拜乾親、高價僱工等藉口把人弄到家裏,既能給他幹活,又能滿足他那扭曲的性慾與殺戮之慾。
    殺人後,其妻閻淑霞會幫助收拾血褥,洗滌血衣,搜尋財物,連死者的長髮也都剪掉,然後幫他埋屍。
    當天龍治民瞄準了一個黑瘦小夥,上前搭訕,「我說兄弟,做活兒不做?起豬圈,一天五元。」小夥不屑地說:「我在城裏有活,一天十元哩!」
    於是這小夥的厄運便轉到了一箇中年婦女身上。這個女人叫王雲,50多歲,拾掇得乾乾淨淨,看起來不像是個鄉下人。當時她正蹲在一個賣小雞仔的攤位前,龍治民一眼便相中了她,上前搭訕:「大姐,想買雞娃?你過來……」招着手十分神祕地把這個女人喚到一邊,指着那個攤位悄聲道:「那也算雞娃?長得跟麻雀兒子一樣!我那兒有好的,你來瞧瞧不?」
    女人頓時來了興趣:「你家養雞?」「我是王墹的,養雞專業戶,什麼品種都有。」王雲一聽就明白了,王墹村是全縣有名的養雞專業村,《商洛報》曾作過報道。
    於是那女人不假思索就跟着龍治民回村了,當到達時天色已暗,王雲急着要去雞舍看雞娃,龍治民誠懇地說:「既然大老遠地跑來,要買就買個稱心如意。晚上看不出公母,你不如先在我家歇下,明天再說。」王雲看龍家很髒,但有女人在家,猶豫了會還是脫鞋上炕了。
    坐了一會兒,王雲心裏莫名發慌,問道,「你們村咋這麼安靜呢?」龍治民編瞎話:「今晚村裏放電影,人都去場上看電影了。你不看吧?這陣怕也快演完了。」王雲撇了下嘴:「用轎抬我也不去呢,在西安那陣還沒把人吵死!」由此打開了話匣子,兩人聊了起來。
    龍治民這才知道,王雲家境不錯,丈夫還是西安一家服裝店的大經理呢。龍治民問她:「你咋不在西安住?」王雲說住不習慣,吵人得很,三天兩頭鬧病,就回來了。還是商縣好,人少,熟人多,清淨,照顧果樹養養雞,啥病都沒有了。
    龍治民聽到這裏不言語了,蹲在地上悶頭抽菸。心裏酸勁兒泛起:這女人有福不會享,又想,人家的命咋都恁好呢!當晚,王雲成爲被龍治民殺害的最後一個人,至於王雲的受害細節如何,因爲過於殘忍與反人類,我們在這裏就不詳細描述了。
    王雲的屍體被隱藏得更隨意,只是被裝進了一個破舊的化肥袋子裏,隨意地擺在龍治民家屋外的柴草堆後面。
    王雲正是被殺害的第48人!
    讓我們根據探案者的腳步,回到龍治民家勘察現場。
    時間:5月27日傍晚
    地點:龍治民家
    此案重大,警方展開第三次搜查,在雜亂的柴草堆後,又發現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化肥袋子,裏面裝着一具女屍,死者年約50,也不是趙三河。是的,這具屍體就是王雲。
    三具屍體的發現,使得警方繼續增派警力,並帶上警犬進行全方位勘察。聽聞龍治民家出事兒了發現了裸屍,全村男女老少傾巢而出,前往龍家圍觀。
    「啥?龍治民殺人了?把誰給殺了?!」
    「就他那樣的連個豬也殺不了的,竟然殺人了?」
    警方劃出了保護圈,村裏的治保主任帶領民兵在現場維持秩序。商縣主管政法的縣委副書記、公安局局長,以及商洛地委、行署的有關領導相繼趕來現場。  
    據現場村民們反應,龍家門前以前還有個蘿蔔窖,後來填平種上了菜了。刑警隊長王扣成走到閻淑霞跟前問:「你知不知道你男人幹啥瞎瞎事了?」
    「他?乾的瞎瞎事多了,成天打我……」閻淑霞面無表情,用呆滯的目光望着門前來往的人。  
    「沒問你這個。你家門前是不是有過一個窖?一個坑?不知是啥時弄平了。你來指指。」
    閻淑霞靠着手臂的支撐拖着身子挪到門前,指了一個地方。王扣成他們有點不相信,因爲閻淑霞指的那塊地方離門檻還不到一米。誰家會把蘿蔔窖挖在出門落腳的地方呢?
    王扣成喊來幾個民兵挖挖看。
    民兵們挖了幾鍁以後,突然停了下來。
    「咋了?」
    沒人回答,大家都顯得很緊張,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只見挖出的土裏含有一些尚未腐化的苞谷葉。
    「繼續挖。」
    民兵們又接着往下挖,當又一鍁土被翻上來時,一個膽小的民兵突然向後一退,像蛇蠍纏手一樣哇地大叫一聲,把鍁一扔,跑了。
    衆人隨着視線望下去,只見苞米葉下面藏着的東西令人窒息,竟然是一堆已經高度腐爛的屍體!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這些屍體是以壘柴禾的碼法,頭足彼此交錯倒置,整齊而緊湊。但還不止於此,從縫隙處可見,這些屍體的下面至少還碼了一層!在場者都被這噩夢般的場景嚇住了。
    現場勘察指揮人員發出指令:暫停勘察,立即上報省公安廳!
    相關部門負責人和一班刑偵幹部次日抵達後,挖掘工作重新開始。
    起屍、拍照相錄像、編號登記、法醫解剖……黃昏時,當天從這埋屍坑裏挖掘出的屍體,升至20具!但勘察還沒有結束,直到5月31日上午11點,埋屍坑才被清理完畢,暴露出整整33具屍體!據當時一位參與現場清理的法醫說,大家的心理承受力已到了極限。然而,經繼續勘探,又一個埋屍坑被發現了!
    此坑位於房屋東側的豬圈內,長2米,寬1米,深1.5米,共掘出8具屍骸,擺放方式與菜地下面的大坑如出一轍。從屍體的腐爛程度推測,這批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更早。
    還沒結束,轉眼間已經6月,在5日那天,警方在龍家茅房東牆下的50釐米處,又發現一堆已完全骨化的屍骸。經過整理鑑定,共計4具屍體。
    事到如此,整個商縣都炸鍋了,人們頭一次聽說如此慘絕人寰的命案,如潮水一般向王墹村湧來。有來看熱鬧的,還有家裏有失蹤者的趕來認屍,現場哭喊聲撼天震地。警方不得不把認屍場所轉移,保護現場。
    此案發現的48具屍體中,31具爲男性,17具爲女性,甚至還包括一名兒童!
    因爲大多數屍體都是高度腐爛的,只能通過遺物辨認,48具屍體,只有30多具被人認走,另外還有10多具不知身份。警方在認屍場拉起了幾道鐵絲,上面搭滿了從龍治民家中搜出的衣物,有的可以看出雖已經過洗滌,但血痕猶在。這些衣服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或質料低廉,或破破爛爛,很多衣服的領口、袖口和肘部、膝部早已被磨爛,一看便知主人生前是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人。展示出的鞋子也一樣,裏面幾乎沒有皮鞋,大多是布鞋和已經過時但爲農民喜愛的仿軍用膠底鞋。
    看到這些遺物的人無不心酸落淚,一位圍觀者感嘆道:看來他們生前都不是享福人啊!
    從5月30日開始,用王墹村一位村民的話說,「就跟趕廟會一樣!一週時間來村子裏的人不下10萬,其中還包括新聞記者。當年的一位生產隊長說,「案發後,我們全村人都被禁止出門,以排查同案犯,我看到相關領導都來了。」
    此案被定名爲「5·28案件」,被商洛地委、商洛地區行署急速上報。這是一起新中國成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案。
    隨後,工作組進駐商縣,一個由各級領導和各級公安部門參與的偵破組織迅速成立。下設審訊組、調查走訪組、現場勘驗組。除此之外,還在當地成立了一個羣衆破案小組。
    偵破此案成爲商洛地區壓倒一切的中心工作。龍治民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手段和作案工具是什麼?被害者都是什麼人?這麼多人被害爲何沒反抗者?有沒有同案犯?最後的三具屍體爲什麼不掩埋?……一個個問題擺在了偵辦者面前。
    王墹村被包圍封鎖起來,通往村外的各路口都站立着荷槍實彈的警察,警方向村民宣佈政策,歡迎檢舉和自首。偵破小組甚至花了很長時間,將一個從龍家查得的、用各種香菸盒裝訂而成的小本上所記的1000多人逐個查清,發現龍治民除了其妻,並無別的幫兇!而被龍治民把名字記在本上的人們,細思極恐,他記我們的名字做什麼?難不成也想殺了我們?
    龍治民夫婦是怎樣殺人的呢?
    根據後來查清的事實,1983年3月始,龍游蕩於商縣汽車站、廣場、東西城門口、南秦橋頭等處,以幫介紹對象、高價僱人做工、免費住店等爲名,先後將遊散他鄉、外出幹活的人員和癡呆傻啞者誘騙至家中,先令其爲他幹活,待夜晚入睡後,部分由其妻照明,龍用钁頭猛擊頭部,個別未氣絕者用錐刀刺其胸部或頸部而亡。
    僅在1985年這一年中,龍治民就瘋狂殺死了36人。包括閻姓夫婦及兩歲的幼兒閻小X。更加惡劣的是,根據龍的供述,他誘使被害人羅XX、王XX、杜XX等4人先與他的妻子閻淑霞發生兩性關係,然後趁其熟睡之機予以殺害。
    趙村人邵X是「從龍爪下逃生」的人。那是1984年的秋天,邵X去王墹村看電影,歸途中遇到了龍治民,龍說當晚可以住他家,他家有活幹。
    「我說我家髒,他家比我家還要髒上十倍哩!也不知道是啥味,一陣一陣的,比茅廁還嗆人。我就沒脫衣服,和他在炕上將就睡了一夜,天一亮趕緊走。」據邵回憶,那天夜裏龍沒害他,八成是因爲他嫌屋裏難聞,幾次起夜吸菸,龍沒機會下手。
    協助警方在龍家挖出埋屍坑的梁鋪鄉劉河村村民劉X娃,也屬於「幸運兒」。據他回憶,「有一天龍治民讓我去他家挖地窖,挖之前他還用石灰打了線,並叮囑我挖的時候千萬不要超過灰線。我想這人還挺講究哩,不就是挖個蘿蔔窖嘛,大一點小一點有什麼關係?還打線哩!」劉X娃說他挖土時碰到了一塊大石頭,摳出石頭,不得不把灰線往外移了一段,結果就挖出了一塊骨頭。
    他看着不像是動物骨頭,就咋呼道,「老龍老龍,我說你家地裏咋還埋着人哩!」
    當時龍治民慌忙從屋子裏跑出來,掩遮道:「可能這塊地是老墳吧。」
    第二天劉X娃便被打發走了,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年後,他又參與了現場挖掘工作,還是這個坑,裏面埋滿了屍體!
    「想想真後怕,當時我要是再多問幾句,龍治民還能讓我回去?」劉X娃說。
    龍治民其人
    龍治民,又名龍金剛。於1951年出生於陝西省商縣(今商州區)仁治公社龍砭子大隊。在他6歲,其妹妹3歲時母親就去世了。
    因爲他是家裏的唯一男丁,其父認爲傳宗接代就要靠他了,所以對他愛如珍寶,從小就放縱嬌慣,家裏有好喫的就全給他喫,只要他開口要的東西,其父必定想方設法弄到給他。據老鄰居們說,龍治民從小被父親裝在一個筐裏,走到哪背到哪,就連下地幹活兒也要揹着他,他如果被別的小孩欺負了,其父也必定領着他去那個孩子家裏給他打回面子。在學校因爲他身材矮小,有些同學就去捉弄他,但最後都沒有好果子喫。由此,龍治民從小養成了很多壞毛病。
    不知是不是從小被裝在框裏缺少運動發育不良,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他生得個頭矮小、猥瑣,在同學中是個子最小的,但卻是年齡最大、毛病最多的,師生均看不起他,還曾多次遭同學惡作劇戲弄。
    但此人頗爲擅長言談,思維敏銳,反應很快,是農村裏面所謂的「有腦子的聰明人」。小學時,龍治民相當好學,成績是全班第一。可惜,聰明歸聰明,腦子沒用在正道上,加上在那個取消高考的年代,龍治民讀書無用,只能老實做農民。
    「文革」期間,二十出頭的他成立了一個當地造反派組織,抄家、批鬥幹部,傾瀉了平日怨氣。然而好景不長,村裏成立革委會時,龍差點被揪出批鬥,其組織隨之瓦解。受挫後,他便意志消沉,自暴自棄,成日裏遊手好閒,厭惡勞動,偷奸耍滑,變成村裏有名的禍害。
    龍治民非常懶,懶到不可想象。家裏從不收拾,距離幾十米就能聞到有一股惡臭。一個村民說: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一進屋差點被嚇一個跟頭。那股臭味,比糞坑還臭。他家裏亂七八糟像個垃圾窩,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在這之後,龍治民長期裝病不下地勞動,甚至連口糧都要別人送到家裏去。生產隊規定每個勞力全年要完成基本工400個工分,但龍所做卻不到100個,有時候還耍小聰明,偷摸給自己加工分。
    1974年因爲當地修建南秦水庫淹沒區,龍治民所在地區需要搬遷,他隨村民移居到了楊峪河鄉王墹村。這是一個距離公路只有三四十米的大村子,人口有800多人。
    「文革」光環沒了,他的身體又弱,身高只有1米5左右,還有慢性病,加之好喫懶做日子過得更苦了。有一次王墹村羣衆幫助新移民來的家庭蓋新房,龍卻鑽在借住的屋裏裝病,連自己家的房子都懶得一起蓋。
    儘管身體不好,但不耽誤他好色。他還曾自編了一首充滿自嘲的打油詩爲己「徵婚」,但沒有女人看得上他。1977年冬天,龍治民動了歪心思,將一個癡呆女子拐騙至家中奸宿數日,幸好被村中民兵發現,把那個女人解救出來了。實際上,據當地村民反應,龍治民還曾經強姦過一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老太太爲保住臉面,並沒有報警,直到案發後纔有人把此事挖出來。
    由此,龍治民在村裏名聲更臭,更沒有女人願意跟他了,人們都在背後啐口水。
    1978年,經妹妹找人介紹,他娶了一個因腦膜炎導致下肢癱瘓的女人閻淑霞,不僅沒有勞動力,腦子也因病導致不正常,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倆人結婚後,在1979年生下了一個女兒。
    癱瘓的閻淑霞自然不能做農活,龍治民又體弱多病,婚後家裏更是一貧如洗。雖然如此,但龍治民仗着以前看過一些書,自認有些墨水,自視清高。現實的落差使他心緒惡劣,自感處境孤獨,在村裏根本沒有朋友。這種所謂的清高與自卑感常在其心中交織,產生了古怪的心理扭曲。這也是爲什麼他曾叫囂自己是有底線的殺人,自以爲是有道義的。
    有了孩子後,經濟負擔更大了,不思勞作的龍治民開始賒欠過日子,他欠生產隊口糧款180餘元,隊裏多次催要,他不理不睬,隊裏也拿他沒有辦法。好逸惡勞愈演愈烈,分配到他名下的糧食他都懶得去背,常由隊上派人送到家裏,惹得人都在背後議論他。龍治民可能也因爲這一系列的原因,導致心理更加扭曲,變態,喜怒無常,村裏人見到他都離得遠遠的,所以他沒有能正常溝通交流的人,在他的人生字典裏,寫着的是無情無辜,獨來獨往,日子過得越來越慘。
    1982年,村裏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龍靠混工分喫「大鍋飯」的日子過不成了。隨着村裏經濟形勢開始發生轉變,很多人要麼外出打工靠勞動賺取更多回報,要麼幹起了養殖,日子變得好起來了。龍治民,一沒體力,二是懶到極致,三是沒有本錢搞養殖,看到別人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心中的落差越來越大,從嫉妒轉成了對社會現狀的不滿,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
    1983年初,龍治民坐不住了,經過一番盤算後決定鋌而走險,騙一些人來家裏給他白乾活,然後乘其不意將其謀害,以此搶奪被害人財物。
    有時候,罪惡來的就是這樣漫不經心,毫無震動。
    隨着殺人越來越順手,能憑瘦小的一己之力殺死壯勞力,龍治民心中的滿足感油然而生,並滋生出更強烈的慾望。這個慾望並不是搞到更多的錢,而是殺死更多的人,滿足報復的快感與畸形的性慾。
    他每次殺人的時候,都不避諱他老婆,畢竟那個女人是個神志不清醒的,平日裏癱在家裏,也沒有與外人接觸把閒話傳出去的機會。甚至有幾次,他讓他老婆陪別的男人睡覺,那女人傻到不懂得拒絕。甚至有時會幫他洗從受害者屍體上扒下來的帶着血的衣服,或者提着燈在埋屍的時候照亮。
    龍治民犯罪動機分析
    龍治民爲何要殺這麼多人?很多瞭解過此案的人說:謀財、獲取免費勞動力、滿足性要求、到後期演化爲殺人成癮。
    其實這一分析並不全面。
    「人間觀察團」爲其作案動機做出了以下幾個獨家分析,供大家參考:
    1.沒有精神疾病,但有人格障礙
    在審訊過程中,龍治民交代他有「三不殺原則」:第一不殺科技人員,第二不殺國家幹部,第三不殺職工、工人。因爲他認爲那些人都是對國家有貢獻的人,因此他只殺殘廢的人,殺愚昧無知的人和憨憨傻傻的人。
    以上皆是龍治民的荒唐謬論,趙三河不是國家幹部嗎?受害者中僅有一小部分爲殘障人士,其他皆爲正常人。
    因此,警方聽聞龍治民的「三不殺」謬論後,以爲他有精神病,對他進行了鑑定。
    當時陝西省還沒有成立司法精神病鑑定機構,偵查機關從西安醫科大和西北政法學院請來有關專家,對龍治民進行了一次精神病學測試。經一天時間的「韋氏成人智力量表」測量及「明尼蘇達多相人格調查表」調查,專家們得出了以下結論:一、龍治民並無任何精神症狀;二、其反應敏捷,回答問題清楚,思維敏銳,智商頗高,屬於人羣中的聰明人。
    實際上,這也是當初令偵查機關頗爲費解的問題之一:龍治民持續殺人時間之久,絕非一個有着正常心智的人所能承受的。而且,他能與日漸腐爛的屍體共處一室,把一具具屍體搬出,然後有條不紊地碼放整齊,更不可思議。
    「人間觀察團」曾對世界知名連環殺人案做過深入研究,發現幾乎每一名連環殺手都有精神問題。要麼是有精神疾病,要麼是有「人格障礙」。
    人格障礙屬於常見精神障礙的一種,是精神失調,但不是精神病,沒有精神病嚴重;但也不屬於心理問題,比心理問題嚴重。當一個人的人格特徵明顯偏離正常,就會形成異常行爲模式。這種模式明顯影響其社會功能和職業功能,可造成對社會環境的適應不良。
    精神病患者對沖動缺乏控制,大腦的情感中心不夠發達。而人格障礙是後天形成的,通常是在受到客觀影響或被忽視的童年時期發展起來的。
    這裏我們舉兩個人格障礙連環殺手的例子:美國的泰德邦迪,是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殺害留學生章瑩穎的罪犯克里斯滕森,其實是表演型人格障礙。
    細說每種人格障礙需要很大的篇幅,我們就不多說了,在本專欄其他案子中會出現不同的人格障礙表現。
    回到本案中,龍治民每一次作案都是有計劃有預謀的,不屬於激情殺人,不是精神病,而是有人格障礙。
    讓我們再從一段專家與龍的對話中找出更多端倪。
    問:你爲什麼把被害者的衣服剝了?
    答:人死了還穿啥衣服哩。
    問:爲什麼要把衣服洗了?
    答:我自己穿,洗乾淨了結實,穿起來沒氣味。
    問:爲什麼把死者頭髮剪了?
    答:我聽人說過,人死了啥都化,就頭髮化不了。如果連頭髮一起埋了,將來你們能從頭髮裏檢查出來都是誰。
    問:你把頭髮留着,不是等於留着罪證嗎?
    答:我想等攢多了賣錢哩。
    問:你爲什麼把屍體碼得那麼整齊?
    答:不佔地方麼。
    問:573元48條人命(指的是總額度不是現金額),平均殺一個人只得十幾元,這個賬你就不算算?
    答:有錢的人咱叫不來,能叫來的人身上都沒啥錢。
    問:你和死人住在一幢房子裏,就不怕嗎?
    答:怕啥哩,死人也是人嘛。
    問:你殺人從來沒有害怕過嗎?
    答: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有一次我在閣樓裏殺了一個人,睡到後半夜聽到屋裏有撲通撲通的響聲。我心想:這是咋了。莫非有鬼?可是共產黨說世上沒神鬼嘛。我爬起來把燈點上,端煤油燈的手直抖。你想我咋辦?我背誦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等我爬到樓上一看,你猜咋?原來是那死鬼的血從樓縫裏滴下來,砸到下面塑料布上砸出的響聲!我就找了個盆一接:淌去!又睡下了。
    以上對話可以看出,龍治民有很強的反社會人格障礙。其特點是:
    ▪不在乎對錯,對法律和公序良俗漠視
    ▪麻木不仁,對他人生命與權利漠視
    ▪感覺不到悔恨、自責與內疚
    ▪有展現暴力行爲的傾向
    2.報復社會爲主、圖財爲輔
    從龍治民的童年成長經歷與成年後的生活環境分析,能找出其兩個特點:缺乏正常人所擁有的同理心,卻有着操控他人的病態需求。兩個特點加起來就是致命的組合,是其報復社會的根源。
    美國瑞德福大學曾經做過一項研究,調查了50名連環殺手的童年經歷,發現其中約68%的人在童年時經歷過「某種類型的虐待」,包括生理虐待、性虐待、心理虐待或忽視。其中,心理上的虐待與未來行爲有着很強的相關性:那些曾經被羞辱或受到嚴重懲罰、經常性懲罰的孩子,可能會因爲虐待而產生殘忍傾向。龍治民從小身體矮小、發育不良,加之驕傲自負,以及被父親過度保護,導致被老師和同學疏遠。童年時沒有同齡人的朋友,在嘲笑和排擠中成長,造成了心理被虐待。他雖然被其父重視,但是被日常接觸更多的老師和同學忽視,這種雙重打擊下,不能與同齡人建立真正的關係。因此,沒有多少友誼可以學習,也沒有機會發育出所有正常人所擁有的同理心。
    成年後,因先天身體條件的缺陷以及好逸惡勞懶惰至極的本性,身邊還是沒有朋友,甚至被妹妹妹夫排擠,被周圍相鄰看不起。
    做出騙奸癡呆女子的勾當後,又遭人唾棄,無奈之下娶了身患殘疾的妻子。加上窮苦潦倒,可以說混成了村裏被人常年恥笑的渣子。
    他沒有勞動能力,在心理上也不願意去付出勞動,無力改變現狀。加上妻子是下肢癱瘓、沒有正常思考能力的殘疾人,無法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這一系列原因導致他長期壓抑,對現狀極度不滿,走入了無法掌握命運的絕境。而他打小聰慧,自以爲聰明,實則愚昧,會更加感嘆命運的不公。因此,通過騙人、殺人,他享受到了控制他人的病態快感。長此以往,他陷入了病態需求和快感中,無法自拔,欲罷不能。通過連續殺人的方式,既滿足個人慾望,又達到了報復社會的目的,在不爲人知的隱祕角落享受報復的樂趣。
    根據《商州市志》的公開資料顯示:公安機關在其家中搜出存摺15張,款額533元;現金僅3.13元;糧票91.5斤;手錶4塊。存摺裏的錢是沒有提取的可能性的,因此他到手的僅是現金3.13元;糧票91.5斤;以及賣不掉的手錶4塊。
    而且從被害人身份來看,都是貧苦大衆,不是有錢之人。
    綜上,他的犯罪動機並不是斂財爲主。
    3.沒有敬畏之心
    著名刑法專家羅翔曾在法考課堂上提到過這個案子:沒有敬畏之心的人,什麼都敢幹。
    家長溺愛、三觀不正、沒有書讀、愚昧無知,都是成因。但有個更重要的經歷,是他毫無敬畏之心的關鍵點,就是他當年參加的造反派組織,因特殊時期特殊環境下,他有了展示「權威」操控他人生死的機會,並且在打砸搶之後沒有得到懲罰,這種錯覺讓他感覺到什麼都可以幹。從而做事沒有底線,一切以自我爲中心,我行我素,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與生命,不知自己的錯誤,反而還自鳴得意。
    也正是如此,他搞出了所謂的「三不殺原則」,實則是荒唐的謬論。
    帶着以上的分析,讓我們從龍治民向公安部門交代的口供中,看看是否存在這些可能性。
    龍治民:你們也知道,我媳婦是個癱子,我又有病,家裏農活都沒人做。大概兩年多前,到了收莊稼的時候,我一人搞不了,只好去縣城請了個民工。他說要給現錢,我哪有錢,只能先答應着。結果幾天後幹完活,我說我沒錢,只能給他洋芋。他不同意,罵我「窮鬼,不是說好給錢的嗎?現在怎麼又給洋芋?我家有的是洋芋,自己還賣不掉呢。你不給我錢,我就不走了」我急忙說好話,他不依,當晚就賴在我家不走。
    警方:你就把他殺了?
    龍治民:是啊。晚上我想來想去,拿不出錢給他,借錢也借不到。他大塊頭很大,我打架也打不過他,乾脆把他幹掉算了。晚上我趁他睡熟了,用鋤頭對準他頭猛砸,當場就把他砸死了。殺完人以後我很怕,趕快把他埋在地窖裏面。過了幾個月,你們公安也沒來找我,我就不怕了,又繼續殺人。
    警方:殺得什麼人?
    龍治民:是一個收金銀的胖女人。我把她騙到家來,想強姦她。結果這女人比我有力氣多了,我根本對付不了她。我想,這算強姦未遂啊,也要坐牢的,乾脆將她殺了。反正我已經殺過人了,殺一個是死,殺兩個也是死。我就用鋤頭猛砸,將她砸死了又姦屍。下面我每隔一兩個月,就騙一個人回來幹活,然後殺掉。後來我就有癮了,每個月不殺一個,就感到心裏難受,就像抽大煙的犯癮一樣。
    問他爲什麼連續殺人,龍治民有自己的「觀點」。
    龍治民:別問了,我就搞到這573元。我殺人也不只是圖錢,我是爲國家除害哩!
    警方:你說什麼?
    龍治民:我有三不殺原則,只殺愚昧無知憨憨傻傻的!
    實際上,這完全是龍治民自己幻想出來說服自己的YY,他殺害的人中,只有幾名是智力低下、癡呆傻啞者,其餘都是身體健康、智力正常的青壯年。比如其中的趙三河,是村支部副書記、幹部,我們前面講過受害細節的幾名受害者,無一例外都是正常人,哪是什麼憨憨傻傻的。
    最後的審判
    陝西省公安廳及地縣刑事技術人員反覆對龍治民家的犯罪現場進行勘驗,提取各種證物1011件,對48具屍體逐一進行了損傷檢驗,將其死因、年齡、性別以及被害時間作出了科學鑑定。對被害者388件衣服用警犬進行氣味鑑別,照印照片3800張,爲辨認和查明死者身份提供了證據。
    案發後的3個月,也就是1985年8月30日,陝西省檢察院商洛分院以故意殺人罪,將龍治民夫婦提起公訴。9月20日,商洛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判處二人極刑。二人提出上訴,陝西省高院來人提審後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9月27日,龍、閻二犯被處決。
    據辦案人員回憶,龍治民對所犯罪行毫無悔意。在法庭上得知被判處死刑,龍治民說:「我想不通。」
    法官:「爲什麼想不通,你殺了那麼多人……」
    龍治民:「人家黃巢殺人八百萬,都沒判死刑,爲何給我判死刑呢?」
    尾聲
    近年來,爲了避免不實的消息以訛傳訛,引起社會恐慌,這起特大殺人案的詳情一直沒有被正式披露過。儘管如此,卻不斷被人提起,尤其是給商縣百姓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此案發生後,商縣農民外出打工的打工者無人敢接收,幹部出差沒法喫飯、住宿。用當地人的話來說,「彷彿一夜之間,商縣人都成了活閻王」。
    此案直到2011年的年底,在公開出版的《陝西省志·公安志》第四篇:打擊刑事犯罪中,有了詳細的解析,也首次刊出了「殺人惡魔」龍治民的照片。
    不過,饒是如此嚴控,附近地區還是談之色變。
    「人間觀察團」從當地貼吧裏瞭解到,龍治民家當年的房子還保留完好地留在當地,龍治民夫婦被槍決後,由一個回村的老人以300元的價格買下了這幢房子,如今老人已經去世了,房子無人居住,也沒改造。而挨着這棟房子,又起了新的小樓。
    網上還有很多傳言,有人說可能龍治民殺害的人不止48人是100多名,還有人傳他殺人是爲了給他妻子消業障等等,都是猜測之言。因爲現今已經80多歲的村民魚XX,當年曾經參與過龍家屍體的清理,他說當時發現的屍體肯定是全部清理完了的,並無遺漏。
    有人疑惑,龍治民殺人的時候,5、6歲大的女兒看到了嗎?其實他們夫妻倆沒有能力也不願意撫養孩子,女兒住在龍的岳母家,由其岳母帶大的。據當地村民張X娥說,由於受父母影響,龍的女兒在學校被孩子們羞辱,沒有完成學業,早已改名換姓,遠嫁至新疆了。
    「人間觀察團」找遍了此案所有公開資料,深挖細節,讓大家一窺當年此案的真相。你會發現,沒有人是天生殺人狂,一個個誘因的疊加導致了最終彌天大案的爆發。
    此犯所製造的恐怖氣氛和傷痕,如今仍深深地烙在關心此案的人們心裏。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

    petter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你可能也想看

    發表回應

    成為會員 後即可發表留言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