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所缺失的-第六章　感動、溫暖與認錯

感官又像開場表演時那樣變得尖銳，一陣莫名的舒心在胸中擴散。

看台上的三人、店裡的麻煩、剩餘不多的體力、稍微報復的心思……為什麼我要操心這些想起來根本無所謂的雜事？我何必考慮的那麼多？算了吧！我不管了……

我放空思緒開始試圖掌握現場，手中的琴弦震顫著、控音的指尖翻飛著，像是把煩惱一股腦倒出來似的，情緒自口中流出。

LA Warrior？吳品瑜她們？已經嗨翻的觀眾？甚至是身邊的伙伴們，我的腦海中已經什麼都不存在了，唯一留存的只剩無限膨脹的自我。

身體自然的動作著，不管是流暢的演奏還是收放自如的歌唱，現在的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行動著，而我的意識則是拼命的在腦中吶喊。

「Lie to to me please lie to to me……」

跟著歌詞一起，我也在心中對著『那個人』喊著。

「I gave you my trust,my heart,and everything……」

包含情緒一同，我朝著不在面前的『某人』哭訴。

雖然還有著部份的意識留存著，提醒著自己不要過於失控，但我仍然像寫下這首歌的那天一般，在心中無盡的嘶鳴。

哀傷的情緒在胸中翻滾，淒楚的想法淹沒腦海，雖然口中唱出旋律但感覺像是在哭。

「give me a chance，please give me again……」

溫暖且柔和的碰觸將我遠去的意識拉回舞台上，章魚姐嬌小的身軀貼在了我的側邊，奔放的歌聲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帶有疼惜意味的溫和。

『沒事吧？還好嗎？』那雙飽含關懷的眼神這麼對我訴說。

我手中依然飛快的進行著節奏，但不知何時開始身邊的伙伴們都緩下了步伐試圖拉住我這匹不聽話的瘋馬。

即使沒有詢問我就是知道，敏銳的感官將周遭的一切放大，即使閉著眼我都能明確的知道其他成員都在擔心我。

我可以的……我做得到……我漸漸的冷靜、平撫了激動，我回歸到穩定中。

然後，拉回現實！很意外的我竟然沉靜了下來，這時我發現，即使我投入更多的情緒也沒有再度失控。

看來我因這場意外進入到新的高度！我能夠完美的掌握情緒的波動了，就算盡情展現情感也不會被本能牽著鼻子走。我已經有了餘裕，短時間內接連的進入『狀態』中似乎讓我有了意想不到的提升。

我朝著章魚姐望去，回給她一個『沒事』意涵的眨眼，跟她一同合音。

我們之間相互配合，互相彌補對方的短板，和諧的迎向結尾，之後順利的結束了這首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失控』的第一曲。

與被安撫下來的我相反，沐浴在情緒過於渲染的歌曲之下，觀眾們完全瘋掉了。情緒高漲的讓他們像是剎不住的野牛，漫天的鼓譟和不間斷的歡呼撲天蓋地的朝我們襲來，逼著我們又連續演奏了兩首快節奏的歌曲才消耗掉他們多餘的活力。

看著身旁疲態盡露的夥伴們，我知道大家都到極限了，因為『狀態』的緣故，我還有餘力可以幫忙在各方面做調整與補救，但為了掩護我的失控，這次的確難為大家了。

「接下來是最後一首歌了，希望能帶給大家一個完美的結束，也祝各位能有個美好的周末假期。」

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最後』了，我柔聲點出宣告結束的歌名「Hope……」

這首歌沒有挑動人心的起伏，旋律中帶著柔和幽靜，最適合用來做結尾。

帶著些許的意猶未盡，挾帶著不想結束的依戀，我藉著『狀態』的渲染力將想法帶給情緒還有些許浮躁的觀眾們。

雖然有著依依不捨，但我們該結束了……彷彿這麼說著般，我柔聲唱著歌詞。

歌詞中的期盼與希望，安撫了台下的眾人。眼中映照出的，只有被音樂撫慰的景象。沒有揮舞肢體的激烈動作，人們三三兩兩的輕晃上身，陶醉在旋律、委身在音樂中。

「It's you protected me from the nightmares……」

我和章魚姐和聲唱出最後一句歌詞，然後在柔美的旋律下迎來了尾聲。

「非常感謝大家聽到最後，希望各位能繼續支持我們。」

鄭重的一鞠躬，我們便收拾行頭，緩緩下台朝後台走去。

像是從夢中驚醒一般，在我們要走入後台前，表演廳中爆出如雷掌聲，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令我們嚇了一大跳。走在我前方的兩位女性成員在掌聲響起時都同時縮了縮肩膀。

「看這聲勢……計畫應該是成功了吧？」我捏著下巴思忖著。

「放心吧～很成功！即使是最後，客人都還是源源不斷的往場內擠。」鼓哥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安慰道。

「那就好……這樣就保證安全了……嗚！」

一意識到計畫成功之後，我因為突然放心下來的關係，『狀態』也跟著解除。然後強烈的疲勞湧了出來，雙腳頓時不受控的發軟，我就這麼癱軟著向後倒去。

「你這傢伙真是讓人放不下心啊……」

「小傢伙，玩太大了吧～」

在我準備跟地板來場親密接觸的時候，身體卻被一左一右兩道巨力架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鼓哥的抱怨和葛爸調侃。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即使是我也不免覺得有些害羞。

就這樣，耗盡體力了我被兩位老大哥抬進了休息室。

「原本我還想好好訓訓你的耶，你這樣我怎麼忍心罵下去啊～」

章魚姐雙手插在腰上，故意假裝生氣的皺著眉、嘟起嘴唇瞪著我。

「真的很對不起……我脫稿演出了……」我滿是歉意的低頭賠罪。

「才不是說這個啦……」章魚姐無奈的彈了我一下額頭。

「咦？」

「看你的樣子，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吧……」無奈的嘆了嘆，章魚姐整個人像是洩了氣一般的垂下雙肩。

「不是因為不照表訂演奏嗎？」

「當然不是呀，本來就要鬧一場，雖然不照預定表演很有問題，但結果是成功的，就不跟你計較了。」章魚姐揮了揮手，接著兩隻手用力地捧著我的雙頰怒斥「重要的是，你完全忘了我們的存在呀……那個悲傷自責的樣子是什麼意思？姐姐會傷心喔～會哭給你看喔～」

雖然是可愛活潑的口氣，但看著那張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的心中還是升起了些許自責。

「對不起，我錯了……我那時候太投入了，情緒不受控制……」

我吞吞吐吐的解釋著，但是我自己知道，在我心中某個角落還沒完全接納眼前的幾位夥伴……或者說，我不敢接受他們，所以才會情緒失控。

「啊～真是的！」章魚姐大喊一聲之後撲了過來將我一把抱住，低聲對我喃喃：「又想她了對嗎？小傻瓜……那又不怪你……」

「我們都沒有怪你……」一隻大手也蓋上了我的頭頂粗魯的揉了揉，鼓哥操著充滿磁性的煙嗓附和著章魚姐。

「小傢伙～都過四、五年了，該走出來了吧……」葛爸也難得出聲安撫著我。

「可是……都是因為我，所以詩羽姐姐才……」

「才不是因為你！」

大概是因為受到現場情緒的影響吧，娃娃姐也難得的對著我大聲吼了出來。

「那都是小羽自己的問題，跟你無關知道嗎？」娃娃姐猛得抓住我的雙肩用力搖晃嚴厲的說道。

「不要總是把錯都往身上攬，有時候反而會造成身邊的人的困擾喔。」葛爸一邊抱怨著讓我看開點，然後一邊點起菸來喃喃。

「我會努力的……謝謝你們。」我在口頭上答應著。

「……別總是想這麼多，真有想不通的，可以跟我們說的。」輕輕拍著我的背，娃娃姐變回一如往常那悠悠的聲音，剛才的機動跟嚴厲就像是騙人一樣消失無蹤。

大家還是那麼無私的關心我，這讓我心靈上的負擔減輕了些許，同時也開始漸漸的在心中真正接納了大家。

「好啦～別在這些事情上糾結了，你稍微休息一下，準備把你那幾個朋友帶出去吧！」

葛爸趕忙提醒，現在可不是傷感的時候，不能因為一時的情緒而把正事忘了。

現在正是人群最多的時候，要掩人耳目只能趁現在。

原本我的計劃就是盡量多吸引客人過來，利用人潮將LA Warrior一夥困在原地。可以的話甚至利用他們自豪的人氣讓他們陷入被粉絲圍困的窘況，同時藉由大量的人潮隱身其中，藉機讓吳品瑜她們在不被LA Warrior那夥人發現的狀況下溜走。

「對呀！葛爸說的對，小安你怎麼樣？有辦法移動嗎？還是我們幫你帶她們走？」

「不用了章魚姐，我沒事～稍微休息一下應該就稍微能走動了。」

「嗯……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那好吧……」安撫完有些不情不願的章魚姐，我努力的撐起身體，準備前往三人所在的看台房間。

「今天、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很謝謝你們……」

看著各自收拾行囊準備離開的夥伴們，在各種情緒的作用下，我只能懷著歉意擠出這句不像樣的感謝，對著一直照顧著我的大家深深的鞠躬。

「下次跟姐姐約次會，就饒過你～」章魚姐蹦蹦跳跳的靠了過來，在我因鞠躬而低下的額上留下一吻。

「咦？」

「而且是你請客喔～」惡作劇般的笑容在眼前漾開，我只能紅著張臉沒出息的接下了和章魚姐的約會行程。

「那我也要賠禮，一個月的晚餐就讓你包啦～小傢伙。」

「謝了！一個月菸錢……」

看著因為我的答應而歡天喜地的章魚姐，葛爸跟鼓哥也跟著敲起了竹槓。

「這樣我的開銷會不會太大呀，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

我跟著加入大家的玩鬧，試圖緩解一下剛才那有些負面的氛圍。

「處罰哪有手下留情的，留情就不能叫做處罰啦～」葛爸適時的調侃讓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假裝無奈的苦笑了下，準備去接那三個女生，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衣服的一角被扯了幾下。

「娃娃姐？怎麼了嗎？」

「半年化妝品……謝謝。」娃娃姐一臉正經的朝我道謝。

看著幾乎不會開玩笑的娃娃姐對我的請求……我深深的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在心中思忖著荷包接下來的大出血，我在夥伴們的大笑中離開了休息室。

「我來帶你們離開……你們怎麼了？」

我告別了夥伴們，並約好之後在手機群組裡討論下一次的表演事項之後，我來到了看台房間，剛一開門就看到三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什麼都沒有！」

「……」

吳品瑜一臉神色緊張的駁斥，長髮少女則是將臉轉向一旁眼神游移，公主頭少女則是乾脆直搖頭不說一句話。

「真的沒事？」

我不放心的再問了一次，但可惜的是三個人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雖然很擔心不過既然問不出原由，我也只好放棄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

「那你們跟我來吧……」

雖然帶著她們三個人盡早離開要緊，但我首先還是先到櫃台找菲姐知會了一聲。

通常樂團表演結束之後，店家會等客人全都散場之後才讓樂團成員離開。除了要結算出場費用以外，同時還順便做控管跟分流，以免樂團的成員被騷擾或是防止像這次LA Warrior一樣，反過來騷擾客人的情況發生。

所以，我前往櫃台除了告知我們要先行離開以外，還有請工作人員在我們出去的時候打掩護的意思。

就這樣，在工作人員的配合跟大量的人潮掩護下，我們一行人順利的遠離表演廳。

「終於可以回家了！」長髮少女高興的驚呼。

「那、那個……」吳品瑜看似有話要說的樣子朝我逼近。

「有事的話到學校之後再說，這邊還不一定安全，你們趕快回去吧。」

我趁機攔下了路過的計程車，急迫的把三人都趕了上去。

「好吧……那學校見囉！」

吳品瑜看上去有些不情願地接受了我的提議，然後跟另外兩名少女上了計程車。

確認三人搭上車準備離開之後，我看向路邊準備再招一輛自己要搭乘的車。

「阿龍同學！」

突然間我聽到緩緩起步的計程車上傳來呼喚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幫我們！」」」

從漸漸遠去的計程車上，傳來了三的人的聲音，隱約還能看見遠處她們將手伸出窗外大力揮舞的樣子。

看著三人一下揮手、一下將臉貼在車後擋風玻璃上樣子，我只好意思性的跟著揮手告別。

「好累啊……」宣告事情到一段落般的，我嘆著氣對著遠離的計程車呢喃，同時搭上了歸途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