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想】埃及豔后—後續

前篇文章開頭我有特別說我描述的是影集呈現的面向，可能有人質疑我前文怎麼絕大多數都在講性別血統膚色，因為影集就是這樣呈現的。有關克麗奧佩脫拉七世的生平描述很像流水帳，幾個重大事件如他們的家族爭權或是流放經歷，這些對我來說比較新鮮的事情大概幾筆就帶過了，主軸集中在克麗奧佩脫拉如何以一個「女性」的身分去影響整個地中海，整個影集對當時的世界沒有太多著墨，我覺得這大概是它會評價這麼慘還沒有人想幫忙洗一下評價的原因之一。

這陣子看一連串相關討論下來，主要爭議都集中在「膚色」與「血統」上，先講一段前言，如果今天對這號人物一無所知的人，有人告訴你她叫「埃及豔后」，或者對外國人來說，稱她克麗奧佩脫拉七世，是個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末代法老，腦海中第一印象會是甚麼呢？埃及在非洲，所以她是非洲人？我身邊真的有一開始這樣認為的朋友，而影集中雪萊海莉這位學者所講的阿嬤說法，可能也是基於對克麗奧佩脫拉沒有進一步了解的原因。當然現在還會看這篇文章的應該都知道克麗奧佩脫拉七世依現在普遍的血脈歸屬方式會是希臘人。這段前言想說的是所有歷史人物或事件，都是這樣靠一件件實際發掘出的文物證據來形塑建立出他們的樣貌。

那沒有證據怎麼辦？一連串討論下來大致上在這點會分歧成兩種狀況：「沒有證據證明是」以及「沒有證據證明不是」。這兩個選擇上我會偏向後者，因為「沒有證據證明是」往往接下來就會說：「所以它不是／沒有／不存在」然後結束討論，就個人而言我覺得這種思考方向很容易太輕易的放棄一些原本可能有討論空間的議題；而「沒有證據證明不是」會觸發接下來的問題，那有沒有其他證據證明你的額外論點，而會進一步去發掘尋找其他證據，或者說比較具有想像空間。當然在整個議題上我不是專業人士，大概也只能寫兩篇文章闡述我的看法，不會真的飛去埃及好好地尋找挖掘傳說中的克麗奧佩脫拉之墓。雖然我對影集直接找黑人來演出的方式覺得很粗暴，但是對這種存在可能性的歷史還是有點興趣。

回到論點的爭議處，一直要將膚色與血統強硬的連結是影集的問題，也是討論中一個跨不出的迴圈，我想分開來談論這兩件事。

首先是血統，其實有一個很基礎的問題要先確定答案，埃及算非洲嗎？埃及人是非洲人嗎？如果有人覺得前兩題不是的話那其實也沒啥爭議了，結案。不過我覺得是，埃及人算非洲人，那托勒密王朝宮中有沒有埃及人的宮女，或是埃及人有沒有貴族出入宮廷甚至與王族眉來眼去？克麗奧佩脫拉七世的母親有沒有可能是埃及人？她老爸托勒密十二世的母親有沒有可能是埃及人？名義母親克麗奧佩脫拉五世的母親有沒有可能是埃及人？他們倆被認為是私生子，而私生子的原因，有沒有可能正是因為母親的出身不高，或是顧及王室身分、血統，即便是貴族大戶也不方便承認，所以便宜行事記個母不詳，直接迴避這個尖銳的出身問題？

以上這些問題不想相信的可以很直接地都說我在腦補，但是這些問題的發生頻率綜觀世界史絕對不少見，那又怎麼能如此肯定的說克麗奧佩脫拉沒有混到埃及人血統呢？他們家族統治埃及這麼久，你要說宮中所有人全都是阿拉伯或土耳其地區的人帶來我覺得可能才不切實際。

那如果有可能是埃及人，古埃及的種族組成，以他們的地理位置來看應該是相當複雜的，膚色應該也是淺褐色到黑色都有，可能還是會讓人很抗拒宮中可能有黑人這件事，但是埃及人可能包含黑人，托勒密王朝宮中可能有埃及人，托勒密王朝宮中可能有黑人這個推論希望是不會太滑坡。

再來是黑人地位問題，有人提到黑人都是奴隸或戰俘，我覺得這樣的觀點多半是受到現代對於黑奴的印象影響，但實際上最早的黑奴是14世紀有跨大西洋奴隸貿易後才發生的事情，也許網路上找有一些人會說在西元一世紀時土耳其從非洲抓了一大票黑奴，可是在克麗奧佩脫拉身處的西元前時期，社會制度有奴隸沒錯，但這個奴隸是廣泛的階級，不是指特定人種。就像印度有婆羅門階層的貴族、也有首陀羅階層的奴隸，甚至還有更往下的賤民，但他們都還是印度人。黑人在埃及也是可以擔當祭司或官員的，所以要說西元前埃及地區黑人都一定是奴隸嗎？或許還有討論空間。甚至於膚色差異在西元前的地中海地區會不會是一個拿來說嘴的議題，可能都值得討論？而對羅馬來說，已經將克麗奧佩特拉七世打成「異族妖婦」了，有沒有必要多加個不一定是問題的膚色debuff給她？

題外話，有人說最好埃及豔后會留髒辮。這個要看你如何看待這種髮型，髒辮或稱長髮綹 (Dreadlocks) 這種髮型最早在西元前一千五百年的希臘壁畫就出現過了，在斯巴達城邦也是流行的髮型，甚至在很多文化中都出現過，與其說質疑埃及豔后幹嘛為了讓黑人演就還要用個髒辮，倒不如說為什麼非裔美國人要把髒辮視為他們的種族特徵而不准其他人使用。再者可能是很具爭議的發言，克麗奧佩脫拉有個在德國博物館的雕像，頭中間應該是有個頭帶，想像一下如果把她的頭帶與後面的髮結解開，會得到甚麼髮型好像也是蠻有趣的？我覺得依那種有點粗糙的雕刻方式，搞不好是不知道甚麼顏色的長髮綹？

接著是膚色問題，其實這個很容易跟血統直接做連結。不過我比較好奇目前對於克麗奧佩脫拉七世的膚色推測是從哪裡來的？雕像嗎？壁畫嗎？但就算是有非裔血統，其實也有膚色比較淺的，甚至是白色，譬如一位 NBA 球星 Jason Kidd，他爸是非裔美國人，他媽是愛爾蘭人，也許有人會說他的五官特徵還是有非裔的影子吧，但我另外問一句好了，那他看起來有沒有一點阿拉伯裔的樣貌呢？另外有個喜劇演員叫 Troy Bond，他曾經在一次表演上被黑人罵說他沒資格拿黑人開玩笑，問題是這位演員是黑白混血。另外還有個白人至上主義者上節目被驗出有非洲血統，也許有可能是節目效果，但如果是真的，他看起來也沒有甚麼非裔特徵。舉以上三個例子只是想表達或許印象中的黑人基因就是強大到一定會讓後代帶有非裔特徵的刻板印象是有問題的？而且更普遍的例子是就算是黑人，也不一定真的「那麼黑」。那以這樣的刻板印象去描述在雕像與壁畫上看起來沒有非裔特徵的克麗奧佩脫拉七世沒有非裔血統…我知道這句話看起來像甚麼樣子，但如果可以，我還是比較期待能有個超明確的壁畫、文字敘述、甚至是木乃伊來證實這一點。

至於同樣常有人提的老虎伍茲、基努李維、希特勒之類的，還是老話一句，這些人有明確的含膚色等連續形象流傳於世。甚至於是耶穌，有早期記錄說他是黑頭髮深棕色皮膚的中東人，可能是西亞閃米特族，那現在的白皮耶穌也是基督教幾千年來為了他們的優越感而洗出來的。可是現在你要是找個深色皮膚，還不用黑人喔，去演耶穌一定原地爆炸吧？

這部影集問題很多，考究跟敘事角度有更多可以炮的地方，可是大概有點像電影板前幾天有人在問，爛片能不能給一點啟發或思考空間，我覺得這部算是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