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鳳凰花開,學生畢業的季節。
在學校任教25年,超過一半時間兼任主管,及至退休又賦予閒差,仍受邀參加大型活動。學校每年有三個大型活動:開學典禮、畢業典禮及校慶大會。六月份舉辦的畢業典禮規模最大,除了師生,還有外賓及家長。
今年的大學畢業生是非常特別的一屆,入學半年後即因疫情嚴峻,改為遠距上課,師生很少碰面,同學情誼淡薄。雖然大四疫情趨緩開始實體上課,但大家都戴著口罩,很少以真實面目示人,也很少聯誼參加活動。
今年也是疫情以來,第一次舉辦全規模的畢業典禮。過去兩三年,不是停辦就是透過網路,或採梅花座且家長不得參加,全然沒有往年畢業典禮的盛況。
畢業典禮有冗長的儀式,但形式已與往年大異其趣。
現在的畢業典禮,有學生表演勁歌熱舞炒熱氣氛,有現場實況轉播,這兩年還有虛擬實境。典禮結束時,爆出亮片彩帶,飄下五彩氣球,猶如大型演唱會,師生無不歡欣雀躍,開心地踩氣球,場面熱鬧極了。
學校的重大活動要唱校歌,但很多同學不會唱,更記不得歌詞。大一的開學典禮雖有教唱,但唱過這次,下次就得等到畢業典禮。主管則不同,每個大型活動都得唱校歌,十幾二十年來唱過幾十次,不但歌詞滾瓜爛熟,一聽到司儀喊「唱校歌」,馬上清好嗓子準備開唱。
畢業歌是由畢聯會投票決定,從較早周華健的〈朋友〉、小虎隊的〈放心去飛〉、五月天的〈乾杯〉,唱到現在變成我不認識的歌手及歌曲。哪像我們那年代,畢業典禮都是唱驪歌,奏的是〈
友誼萬歲〉,唱的是〈
青青校樹〉,唱完悲從心中來,最後哭成一團,弄得畢業就像失業,就像天人永隔。
青青校樹,萋萋庭草,欣霑化雨如膏, 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
青青校樹的歌詞很美,意境更高,但我們都唱成「青青校樹,芭樂蓮霧(台語)」。
畢業典禮的貴賓致詞,有成就有名氣的校友一定是首選,社會賢達人士也會入列,遇到選舉年,總統或總統候選人更會大駕光臨爭取選票。貴賓致詞少有新意,聆聽與否,就看演講者的口才及魅力。
上星期黃仁勳的致詞引起注目,他要畢業生"Run, don't walk"。聽來頗為激勵人心,但,無時不刻地奔跑,沒多久就會累到懷疑人生;適時調整步伐的人生,才是走得下去的人生啊!可惜,我說的話沒人會聽。
我曾意外地在某國小畢業典禮應邀致詞。
因為擔任某社福基金會的監察人(及認養人),多年前曾隨同執行長上山,參加新竹後山某部落國小的畢業典禮。執行長因臨時有事不克出席,我在現場被通知要致詞。
原抱著來玩的心態加上天氣炎熱,穿著短洋裝及涼鞋,因此極力抗拒,擔心破壞我偶包的形象。在負責老師力邀,又說沒邀他人的情況下,只好硬著頭皮上台。諾大的講台上沒有講桌,只有直立式麥克風杵在中央,令我無處可躲,非常尷尬。
腦袋空空的我,依稀記得有說:你們跑得快,歌聲美,雖然住在山上,但不會輸給任何人,學著鳥兒快樂地高飛,之類的話。最後,在熱烈掌聲之下,一路抖著走回座位,邊走還邊拉扯洋裝,希望它變得長一點。
下次如有邀約,拜託及早告知,我會盛裝出席,會更言之有物,更振奮人心,好嗎?!
最令我難忘的畢業典禮,莫過於在英國參加自己的碩士及博士畢業典禮。
英國的畢業典禮授證儀式一年兩次,年初及年中。外籍生取得學位後,大多立刻回國,不一定有時間留下來參加畢業典禮。我運氣很好,讀博士時參加自己的碩士畢業典禮;博士論文通過,手續又順利,剛好在返台前,趕上畢業典禮。
畢業典禮簡單隆重,以畢業生為重心,只有師長,沒有家長,也沒有冗長的致詞。每位畢業生一一被唱名上台,由校長親自撥穗授證。畢業典禮結束後,各院自辦聚會,有的在草地上,有的在湖邊,有的在系館,酷熱的大太陽下,大家穿著學士、碩士或博士袍,走來走去,相擁拍照留念。
歐美大學的博士袍由學校自行設計,大多是黑色過膝的長袍,樣式大同小異,但在領巾顏色上作文章,有些還會繡上校徽。
我們的博士袍是深藍色,長到腳踝,袖子長相怪異,很大也很長,中段有個洞,所以手可以伸出來;博士帽是黑絲絨的圓盤帽,穗子是金色;領巾是大紅色,後擺呈倒三角形,長到過腰。穿上之後,很像是從霍格華茲魔法學院跑出來的。
英國大學的博士畢業生很少,穿上博士袍更引人注目。當我與指導教授都穿著博士袍一起拍照時,內心澎湃且悲喜交加。喜的是教職已經底定,就等我回台報到,悲的是即將離開英國,這是台灣以外,我待得最久,也是讓我生涯轉彎的國家。
隨著退休,台下的畢業生越來越少是我的學生。今年仍有少數畢業生修過我開的選修課,隨著時間經過,畢業典禮對我而言,將會從對學生的情感依附,逐漸轉成行禮如儀。
祝畢業生畢業快樂!且讓從天而降的彩帶及氣球,帶給你多彩多姿且展翅高飛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