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07|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醒時無愛 |《壹》

真心愛過的人,分開以後真的能夠祝福對方嗎?
「小羊?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我回過神,蔓蔓拿著我倆的包包和外套已經起身準備要走,再看看四周的燈都打開了,整間店裡只剩下收拾一片狼藉的服務生和一些喝醉酒的客人們擠在出口處,四點半了,散場了、該走了、夜店要打烊了。
我從蔓蔓手上接過自己的包包和外套,從桌上東倒西歪的香檳杯和空瓶中找出一支打火機、點了根菸叼在嘴上,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避開人潮從後門離開、送她上計程車,然後把鞋脫了、窩在自己車子後座等代駕。
車內的播放器連上手機藍芽,自動放起了音樂,女明星甜美的嗓音配上輕快的旋律,因為一檔選秀節目,這首多年前的歌再度爆火,但說實話,我不喜歡這首歌、這麼歡樂的節奏不適合我。
啊、我想起來了,剛剛在夜店,就是這首歌讓我想起你。
可能是今天真的特別累,或是剛剛幫蔓蔓擋的那幾杯酒意上頭了,我沒有換歌,而是靜靜的等它放完、然後接著下一首,王靖雯的遺憾也值得。
「希望你也曾遺憾過,最後仍覺得值得。」
如果再次與你面對面聊聊,我其實好想問你,有過遺憾嗎?對我、對我們。
二十一歲那年,我因為失戀,休學來到台北。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我真的就是因為失戀所以休學,情緒化到不行的人、其他人是這樣形容我的。
剛來的那段日子我不想工作,每天就是在家睡到自然醒,洗個頭、點外送吃、化妝再叫車出去喝酒,夜店、酒吧、KTV、酒店,頑童那首辣台妹裡說從錦州街口一路喝到忠孝東路,我可以從松智路的夜店喝到錦州街、去林森北路串串門子再回到忠孝東路KTV,沒有一天回到家裡不是帶著滿身酒氣和菸味,都說是為了開心所以出門玩,但其實不過是想藉著靡爛的生活來假裝自己過得多采多姿。
初次遇見你的那天,我很清楚的記得是在朋友的餐廳,我跟人約在那裏碰面、而你剛好去找我朋友聊天,在那之前完全不知道對方的我們,很巧的有一群共同朋友,而那天你剛好坐在我正對面。
當時我其實對你沒有太多想法,就是高高的、笑起來挺可愛一個男生,我們甚至沒有說到半句話,可是那天晚上我從夜店回家的路上,腦海裡卻突然浮現你的臉,嗯、笑起來真的挺可愛的。
我的個性很極端,很少、也不喜歡主動去認識別人,但讓我留下印象的人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出來,所以我翻遍了共同朋友的社交平台帳號,硬是把你的帳號挖出來按了追蹤,當天你就回追了,不過我沒有傳訊息給你,就只是保持著這種互相追蹤的狀態;過幾天我隨便挑了一則你的動態回覆一個表情符號,我們就這樣聊起來,你說你早料到我會回你的動態,
「你這類的女生都這樣。」你躺在我的腿上,邊滑instagram邊說,雖然即使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類。
第一次跟你約出去不是什麼精心策畫的甜蜜約會,而是跟我兩個異性朋友吃飯,嚴格來說、你是被我拉來湊人數的,那餐廳要四個人才能訂位,於是隨口問了當時正在跟我聊天的你,
「我真的不懂你跟我第一次約會怎麼會想找我跟你兩個男生朋友吃飯。」你在電話裡,用非常無奈的語氣。
吃完飯我們兩個去看了場超無聊的電影,片長快三個小時,簡直是一場災難,我們兩個在裏頭睡睡醒醒,我生理期還突然來訪,所以在撐完那令人煎熬的電影後第一件事是去屈臣氏買衛生棉,偏偏我揹了一個只能拿來裝可愛的小廢包,只能把外包裝拆了塞進你的手拿包,
「我真的想知道其他人現在是怎麼看我的。」週五晚上的信義區到處都是人,在嘈雜的人群裡,你肩上掛著我的小廢包,看著眼前死命把衛生棉全塞進手拿包的我。
那天晚上我罕見的沒有去喝酒,拒絕了朋友的邀約跟你坐在打烊的百貨公司外聊天直到各自叫車回家,但我把自己新買的YSL氣墊粉餅忘在了你的包裏、還有好幾片衛生棉,
「我覺得你根本是想製造再見到我的機會。」我在計程車上,看著你傳來的消息。
幾天後我去找你拿回我的東西,我在你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等,我們隨便買了點東西回到你的租屋處吃,然後出門,你去找朋友講話、我回家追劇,忘了說,我們倆都不屬於這城市。
值得一提的是,遇見你以後,酒精對我的吸引力大大的減弱,好幾個朋友都嚷著我變難約、就連我本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應該是瘋了吧,因為接了你的電話之後,我毫不猶豫叫車出門,熟悉的地址,我的朋友們愛去的酒店。
要我來說,你是一個有酒膽沒酒量的人,虛張聲勢、實力不夠。沒過多久時間,你已經醉的說話都語無倫次,其他人很好心的幫著我把你扛上了計程車,在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之後總算把你完好無缺地放上床、打算離開時,本該睡得像豬一樣的你卻抓住我的手腕,
「怎麼了?」我問,回應我的只有巨大的打呼聲,
我試圖掙脫開,你的力道卻意外的大,我放棄掙扎,乾乾脆脆的坐在床上,靠著枕頭上休息。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中午,我們窩在你家啥也沒幹,聊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些共同朋友的八卦,時間出乎意料地過得很快,你在身邊的時間我沒有感覺乏味,即使只是各滑各的手機,我也感到自在的平靜。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過著這種詭異的相伴生活,你陪我逛街、看醫生、跟朋友聚會,我陪你應酬、交際,朋友們的反應從一開始的吃驚到毫不意外,似乎已經習慣了我倆的出雙入對,即使我們從未交代清楚彼此的身分。你知道我怕燙,所有食物都是吹涼了才送入我口中;知道我出門在外即使不高興也不會說,總是時刻注意著我的舉動和反應;你知道我特別容易沒安全感,只要一有異性坐在你身邊就會跟我換位子;知道我反感陌生人無謂的肢體接觸,總是適時的幫著我避開。
我知道你吃東西的習慣,點菜時從來都不用多問;知道你的習慣動作,知道何時該找藉口帶著醉酒的你離開,總說是我不舒服想透氣拉著你出去。
我長期飽受失眠折磨,在沒有喝酒也沒吃藥的狀態都是徹夜難眠,卻能伴著你的打呼聲入眠,還一覺到天亮,
「你在身邊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羨慕別人。」在KTV裡,我腿上蓋著你的外套,聽著你極度難聽的歌聲。
有趣的是,這些日子來我們都沒有想要弄清楚彼此的關係和身分,一切都好像是理所當然,以往討厭這種曖昧不明關係的我,竟也沒有想突破。
「我覺得他這樣的行為是渣男。」電話的那一頭,蔓蔓對我說,我完全能想到她講出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緊皺的樣子,
「渣男的定義是什麼,感情?肉體?還是錢?」
「我不知道啦!總之你們真的很奇怪。」
我也不曉得,當時的我並沒有很想在這段關係中有一個明確的「女朋友」稱號,只是覺得相處起來很舒服,所以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而已;要說我們是炮友嗎?倒也稱不上,炮友之間不需要這麼多陪伴和交流,而且我們發生關係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多時候都是真的睡覺、最純那種。
我認真想了一下,我與你之間究竟該如何定義?
我們牽手、擁抱、發生關係、同床共枕、互相傾訴陪伴,但我對你絕口不提愛。
說不定渣的人其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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