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方用完晚饍,一如往常,豔貴妃即在自己的寢宮閒適待著,但有時,就會來些不速之客,讓她揮之不去。
「不知姊姊今日前來,又有何貴事?」她瞟了來者一眼,顯然不把來者放入眼裡。
會讓豔貴妃肯叫一聲「姊姊」的人,自然只有華貴妃。
華貴妃無視她傲慢的態度,直說道。「姊姊之所以會來,也只是為了提醒妹妹一件事,明日的御宴才子會,姊姊的二皇子和七皇子也將出席,這可是皇上欽點的呢!」
「喔!可真是恭禧姊姊,還存有一點打算可讓姊姊苟延殘喘。」豔貴妃照樣以戲謔的口氣以回道。
真是不知好歹!當初若非她不想讓皇上起疑,她們的姊妹之情乃早已是煮荳燃萁的狀況,假意為華貴妃求情,華貴妃今日還不成為宮中棄婦嗎?不過,這當然也只是個手段,皇上對她先前誤會的歉疚,以及在宮延中,她能體諒其他妃子的難得之心,更讓皇上欽佩。
「不過……」豔貴妃還有話補充。「憑二皇子和七皇子的本事,能讓姊姊殘喘多久,妹妹就可沒辦法說得準了。」
「妹妹可別笑話姊姊了。」華貴妃微笑貌回道。「要不是姊姊的兩個皇子有本事,怎會在本宮一生最失意的時候,還能蒙受皇上欽點,出席才子會。」
豔貴妃一向認為已出的三皇子乃皇子中的人中之龍,對於她這麼說,更是不以為意。
凡是皇上所主辦的大場合,都得是皇上親自挑選過的人才能出席。當然,要是不得寵、祖上不積德,任憑身懷多少本領,也無法有這份榮幸與會。
相反地,若是才能平庸,但有貴人相助,也能獲得恩准,多少人都明白,大皇子之所以可以出席,就是靠貴人福份,縱使許多人不知道容嬪向皇上推薦字畫一事。
雖然華貴妃現在已遭了冷落,但二皇子和七皇子可以有這份福氣出席,皇上多少還是看在華貴妃的顏面上,念在夫妻情份多年,以及,豔貴妃喚她一聲「姊姊」的面子上。
連尚未過弱冠之年的七皇子都能出席,瞧!皇上給的面子可給得真大。
「有沒有本事,將來皇上立皇太子之時,就能見個真章。」豔貴妃不想再當面戳破,畢竟和失寵的妃子起唇舌相爭,只顯得她降了格。「對了,不知道姊姊近日有沒有聽到傳聞,姊姊的七皇子原來在宮裡和一群太監們玩得很起勁。」
「京兒年幼,還沒論納妃事宜,加上咱們這些做長輩的終日事務繁忙,無暇照顧,京兒和太監們長年生活在一起,除了讀書識字外,玩弄一塊兒也是在所難免,試問宮裡的哪個皇子不也是這麼長大的?」華貴妃理直回道。「妹妹也是明理人,別人在說閒話,妹妹也無須跟著瞎起鬨。」
七皇子的名諱正作「胤京」。
對於華貴妃的反唇相譏,豔貴妃也只是淡然一笑。
「那姊姊可要多加關心七皇子了,畢竟處事不懂得避嫌,被內監宮娥們傳說是七皇子養男寵,將來七皇子的威信又該如何立得呢?」
「還真是謝謝妹妹提醒。」
華貴妃有些憤怒,想著:竟有「男寵」一說,哪兒的狗奴才們,竟如此大膽,要是被她知道是誰敢在她背後無的放矢,她還不將他的皮扒了不成?
正當華貴妃忖度之時,有宮女進來,在豔貴妃耳邊輕聲道個什麼,便退下去了。
「姊姊,妹妹可要對不住妳了。」豔貴妃說道。「正如姊姊方才說的『終日事務繁忙』,妹妹又何嘗不是?妹妹現在可有客人要見,不便招待姊姊妳,姊姊請回吧!」
豔貴妃既已下了逐客令,華貴妃也沒有顏面留著的道理,只不過,豔貴妃既說有客人要見,她倒是很好奇,豔貴妃倒底是給了誰那麼大的面子,畢竟豔貴妃同她貴為貴妃之位,向來是不輕易會客。
她刻意走得慢些,也所幸豔貴妃無意催趕著她,正巧與跨過門檻迎面而來的年輕姑娘打了照面,些許這位姑娘不知她的身份,忽略了行禮招呼,但華貴妃與她擦身而過之時,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身上打量,心緒完全是繞在這姑娘的身上。
待出了豔貴妃的宮殿,華貴妃即向綵纓吩咐道。「本宮想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
她有預感,這個姑娘本歷不簡單。
「奴婢明白主子意思,立刻查去。」
華貴妃的舉動,隔著一扇宮門的豔貴妃理所當然不知情,只是瞧了召喚前來的貌美女子,便滿是歡喜地邀她同座。
畢竟面對的人是貴妃身份,僅管與天借膽,孟岑韞也不敢像對待三皇子那樣地對待豔貴妃,況且,她一直認為自己只是一時在宮裡暫住,無須惹事生非,免得日後要出宮時,離開得不乾不淨。
「妳的事情,本宮已經從玄兒那兒聽聞來了。」別於方才與華貴妃相辯的嘴臉,現下豔貴妃宛若慈母般的溫和說道。「傷勢可有好些了?」
「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小女傷勢已好了差不多,相信不出幾天,就能完全痊癒了。」孟岑韞據實說道。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豔貴妃說道。「不知孟姑娘可記得,咱們上次曾見過一回,當時妳還是以男裝……」
話未言訖,孟岑韞趕緊離座,欠身賠罪。「小女欺騙貴妃娘娘,小女知錯,望請貴妃娘娘恕罪。」
「起身吧!本宮不會為了這點區區小事怪罪於人。」
「小女多謝娘娘恕罪。」孟岑韞便又再回座。
豔貴妃另外找個話題說道。「記得當時,妳和本宮說,妳因遭逢刧難而失去記憶,甚至還忘了自己名字,今日可有想起來?」
孟岑韞記得龔禎提醒,也放心地道。「想起來了,小女閨名岑韞。」
「妳叫孟岑韞呀!」因展裕稟報,豔貴妃也知情龔禎在昨日被玄兒召入宮時,曾有和孟岑韞談話一事。現在,她便有意地向身旁的秀錦作疑惑態說道。「怎麼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孟岑韞一聽,心裡難免一驚,但她記得龔禎所言,五皇子和歌妃的泰然,她便不把豔貴妃的舉止放在心上。
當然,豔貴妃的有意,即是破壞孟岑韞與龔禎的交情,要孟岑韞失去對龔禎的信任。
但顯然,沒收到應有效果。
豔貴妃沒再繼續在名字上打轉。「不知妳在宮裡目前住得習慣嘛?」
孟岑韞唯有頷首。「一切三皇子都已打點妥當,不勞煩貴妃娘娘了。」
「玄兒畢竟是男人,有些時候不夠細心的地方,儘管跟本宮說。」豔貴妃寒喧至此,終於才要透露出今日喚她前來的目的。「玄兒和本宮提起,孟姑娘略懂字畫。」
「是。」她應諾。
「明日是皇上宴請新科狀元以及各官員推薦文人的才子會,到時三皇子和本宮也將參與,不知孟姑娘明天能方便抽身,跟隨本宮以及三皇子前去嗎?」
豔貴妃之所以會如此打算,其中都帶有宣誓的意味。
目前,就等孟岑韞肯不肯賞臉。
雖然豔貴妃有幾分抱握,但孟岑韞可有個人看法,不願配合。
畢竟她自己明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不但會不小心自曝身份,萬一三皇子當場對她有何舉動,她一分都不能吭聲,隨意任他宰割,試問,她豈會願意自動成為他的刀俎下的魚肉呢?
答案為否,所以她婉拒了。「多謝貴妃娘娘的好意,不過小女有自知之明,才識比不上狀元才子,再加上小女傷勢初癒,大夫有囑咐,仍要多作休憩,小女也怕到時有個萬一,只會給娘娘添麻煩。」
「妳不願意去,其實也無妨。」豔貴妃有些意外,但心裡確實覺得無礙,畢竟她不願意露臉,其實也不會是件壞事。
接著,豔貴妃再和孟岑韞閒聊幾句,好讓她別作多想,直到時候已晚,才肯休止了這個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