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感】日本電影《愛是自私》：相愛的兩人之間，存在的是權力關係，還是平等的愛？

《愛是自私（エゴイスト）》改編自已故作家高山真的半自傳小說，由松永大司執導，導演希望呈現出紀錄片的質感，為了讓畫面呈現最自然的模樣，常常是一鏡到底，很多鏡頭是重拍多次才呈現出來的，非常令人敬佩。

我看完這部電影後，上網看了不少新聞，覺得整個劇組對作品超級用心，對同志議題的田野調查很徹底，還請親密行為編排Seigo指導畫面呈現的方式，讓性愛除了看了會臉紅心跳之外，還帶著美感。

這部電影中，鈴木亮平飾演「齊藤浩輔」，兒時壓抑著對同性的慾望，長大後成為一名時尚雜誌編輯，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而宮澤冰魚飾演「中村龍太」，擔任浩輔的私人健身教練，其實平常做的夜班工作是為男性提供性服務。構築在這樣不對的關係下，龍太因為跟浩輔陪練習健身過程中，第一眼已經很投緣，第二是聊天很合得來，浩輔也不時釋放喜歡他的行為，而龍太也接收到信號。

後來一次約去咖啡館聊天，龍太假借談日常營養攝取建議，實則是跟浩輔約會，兩人都想跟彼此待久一點，多聊一些天，可是結帳時，浩輔說的那句話，我如果是龍太，聽了會覺得很不舒服。在電影裡，浩輔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因為我賺得比較多」，所以由他來支付費用。儘管他很堅持，龍太比他更在意錢的事情，畢竟聊天的時間不是工作，龍太非常清楚工作和愛情的界線，因此他付了那次的費用。

對浩輔而言，「錢」是身外之物，是用來炫耀和過著虛榮的生活，以及用名牌偽裝真實的自己。因為真實的他喜歡同性，也對母親有種虧欠感。在他們回家的路上，浩輔買了龍太想帶回去給媽媽吃的高級壽司，接著開始床戰。看這段的時候，我在思考會不會龍太認為浩輔給的東西太多，他唯一能做的，剩下用身體來報答他。

但，愛是自私的。龍太身為性工作者，他如果太喜歡浩輔，會阻礙他的工作。他也很清楚自己得持續工作，才能撐起一個家。在他提出跟浩輔分手這段劇情，畫面呈現以性工作和浩輔的苦惱交錯，節奏很輕快外，宮澤冰魚白皙的皮膚真的很適合花襯衫。

在龍太工作的時候，他都是當一號角色居多。不過在跟浩輔來往後，從最剛開始到浩輔家，進行第一次床戰是一號外，其他時間電影畫面都是零號。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暗示著他們之間權力關係交換了？龍太漸漸被包養著，就算接受了浩輔每個月提供十萬日圓的援助，他一天打兩份工，這部分我猜是不是他想存錢還款，讓他和浩輔之間的關係能更對等一些，畢竟我看到的龍太，有他自己堅持的生存理念，應該不會是輕易拿援助金的人。

「自私」代表著一種任性及關係不對等的傲慢。每次龍太離開浩輔家時，他都會收到宣稱送給他母親的禮品，或假裝不再穿的名牌外套、簽在他名下的車子。在龍太因為過勞而逝世時，不知道為何對浩輔拿走那件高級皮外套印象很深刻，明明看起來像是他特地為龍太買的，穿起來超級不合身，但他卻帶走那一件外套，看似是對龍太的思念，是不是也可能隱含著「那件很貴，還是我的」這樣的想法呢？

愛，是一種自以為是的表述。浩輔總是在他的同志朋友面前，對這關係表現豪不在意，或是欲求不滿的感覺，讓人覺得他活在福中不知福。面對龍太，他以為自己提供他另一個「賣身體」的選擇，讓他知道賺錢不是只有賣身體，還能出賣勞力。面對龍太的家人，假裝是他的朋友，不是戀人。面對龍太母親盛情款待，他帶著小菜回家時，臉上帶著不知所措和不屑的感覺，但他吃飯卻吃得特別香。其實他都只是想盡辦法留住他們，留住他和龍太的關係，留住他和龍太母親的關係，滿足那一個害怕變成孤身的自己。

這一切，終歸是愛。在面對龍太媽媽病房的過程，浩輔經常探望她，就像她親生兒子一般，我想他也是回頭在安撫著，小時候那一個失去媽媽，希望在一次和家人到海邊的小浩輔。而龍太媽媽對於他用金錢應援他們一家人的方式，下一個註解：因為浩輔深深愛著他們，那都是他表達愛的方式，並沒有對錯。我覺得這段關係直到這一刻是平等的，金錢換不到的是「愛」，只是他表達的方式跟別人不太一樣而已。

同時，我也深深想著，自以為認為的「好」，真的能用相同標準放在每一個人身上嗎？從小到大，父母都會說「我是為你好」來進行情緒勒索，要我們符合他們認為的規範或是想法，很少會問我們想怎麼做。用在浩輔身上，他也是這樣的人，讓這份愛變得令人窒息。

在浩輔和龍太身上，我看見「為自己著想」與「為他人著想」的對比。浩輔是一個很為自己著想的人，而龍太，在全劇中很少看到他為了自己行動的時刻，最高光的一次，大概是他帶浩輔回去見家人，三人還一起拍合照。那天，應該是他最幸福的時光，也是兩人關係得以見光的時候。但這也是一個死旗Flag的呈現，龍太生前走在下班的路上，是不是會想著：「何時不用兼職多份工作？何時才能真正以對等的身分站在浩輔的面前？」

我想，愛的本質是自私沒錯。在一段關係裡面，我們多半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而互相取暖。雖然古話常說「愛是無私奉獻」，不過我覺得這句話有點不符合現實，就連我也無法做到無私的狀態。由此可見，這部電影劇情在情感描述上，有些不合乎邏輯的地方，分析起來突然變得有跡可循，浩輔和龍太也都只是想在這個忙亂到不正常的世界，渴求一絲溫暖。

總結來說，是一部看完會思考很多，甜中帶很多刀的電影。推薦給喜歡深度劇情的粉絲來看，然後我的帥哥口袋名單又多了一位「宮澤冰魚」，真的很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難怪浩輔會被他萌到死去活來。

順帶一提，在宮澤冰魚榮獲亞洲電影大獎最佳男配角時，鈴木亮平在台下爆哭，因為他看到宮澤冰魚的努力，回想當時重拍的畫面，並不是因為演不好，是為了呈現紀錄片的美感而重拍一鏡到底，待在現場的他最清楚宮澤冰魚詮釋角色的苦。看到那則新聞，我忍不住超揪心，能看到兩位演員們因這部戲互相支持對方，英雄惜英雄的感覺，會覺得世界突然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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