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提案

　　乾淨儒秀的面容上揚起輕輕笑容，蘭特斯揮揮手表示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在看到拉蜜塔輕吮幾口咖啡後，神色有稍微放鬆一點後才繼續說著。

　　「拉蜜塔，雖然妳真的很辛苦，但我必須提醒妳，現在反AI公投的支持率並不樂觀，我們最近辦的說明會效果也......算不上太好，這樣下去結果是可以預期的，妳有什麼想法嗎？」

　　放下咖啡杯，微甜又帶有奶香的味道讓一直動腦頭痛的拉蜜塔臉色終於好一些，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仔細思考一會後才回答。

　　「除了繼續向大眾說明或許可能會發生的問題和弊端之外......沒有。」

　　「說實在話，我心裡也很清楚AI時代的到來不可避免，再怎麼說這都是全面性的利大於弊，只是......我希望人類能夠在更多地方掌有自主權，不要太過依賴忘記自己原本是什麼樣子，不要脫離AI就無法獨立生活了。」

　　理想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聞言，蘭特斯臉上也露出有些傷腦筋神色。

　　兩人彼此無言，整個會議室安靜下來，一坐一站之間盡是沉默。

　　這是一場很難打贏的仗，拉蜜塔這幾年來已經創造夠多奇蹟了，不過最後一步總是最困難，連她自己都無法抱持樂觀想法。

　　好一會，蘭特斯語氣微微躊躇，聲音顯得有些低沉的開口。

　　「拉蜜塔，有的時候，打敗敵人或許不一定要從正面突破。」

　　表情微微訝異，拉蜜塔疑惑看向眼前已跟隨自己數年的助理。

　　「剛剛三人組中，哈那士的提議其實有值得參考地方，當然了，我們不需要這麼被動的去等待對方露出破綻，也不用以自己人冒著風險作餌去釣出對方，畢竟現成且可以動搖對方的市民支持率的事件很多。」

　　拉蜜塔微粗的眉毛因為眉頭皺起而更顯高斜了。

　　「蘭特斯，你是說......」

　　「嗯，現今支持AI陣營的最大勢力就是市政府，我們可以用市政府近年施政的弊端來攻擊他們，讓市政府形象變得糟糕，造成市民的信心動搖，然後再趁勢宣揚反AI的好處，這樣或許會比單純舉辦說明會來的有效。」

　　聽完先是不語，拉蜜塔臉色凝重，表情顯得有些抗拒，她再次拿起桌上咖啡，將剩下大半都喝入肚中後，這才將杯子放回桌上並開口。

　　「我的目標，是反對AI完全主導人類生活，市政府雖然是敵對陣營，但攻擊與公投無關的事情是不是本末倒置，而且也偏離了公投主題呢？」

　　蘭特斯神色嚴肅，一臉不同意的搖搖頭，道：「拉蜜塔，妳這樣想就太天真了。」

　　「第一，我們要攻擊的是市政府本來就發生過的施政弊端，或許還會添加『一些些東西』進去，但這是罪有應得，某方面來說我們也是在申張正義，並且還能幫助市民認清支持對象的不可靠。」

　　「第二，雖說這樣做與公投主題無關，但只要讓敵人不好過就能成為我們的優勢。」

　　「妳可以想想，我們這幾年來一路努力至今，市政府找來的義勇軍、側翼、寫手、專家、學者、教授、評論家、網紅等等，攻擊我們的人從來都沒有少過，甚至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躲在網路後面冒名來踹上兩腳，現在不過是用同樣方式還給對方而已。」

　　「第三......」

　　說到這裡，蘭特斯用既佩服但卻無法認同的複雜眼神看向自己老闆。

　　「拉蜜塔，不是每個人都像妳一樣這麼有毅力，能夠非常單純的堅持數年甚至超過十年，就只為了達成一個目標。」

　　「很多人也包括我，更需要的是一些勝利的訊號來給自己加油打氣，讓我們明白所作所為並不是在白白浪費時間，尤其是在眼下已經陷入頹勢的如今。」

　　「開會過程中，我想妳也發現了，許多人已經開始心浮氣躁，三人組和俊堯老師還好，他們狀況比較單純一些，但是大史與若滴這種目的性強的人已經開始有自己想法。」

　　「另外，圖耳會長態度明顯越來越消極，恩子同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還聽到一些傳言，他們私底下有可能......」

　　蘭特斯正淘淘不絕說著之時，突然「咚！」的桌子被輕拍一聲。

　　他閉上嘴停下來，不再說話。

　　拉蜜塔的憐秀面孔上則是露出幾分強勢氣息，眉頭微皺的直視對方。

　　兩人互不退讓的對峙，為不再有聲音的會議室氣息增添幾分凝重。

　　最後，還是拉蜜塔先收回眼神，表情帶有幾分頹敗，她伸手輕輕揉矠自己的太陽穴，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為了達成目的，有時候必須不擇手段，只要帶來好的結果，個人的堅持與底線也可以一再變通，對嗎？」

　　「一切都是為了美好未來。」

　　沒有提及如此行事是對還錯，蘭特斯只是輕聲這麼說著。

　　不再反駁，拉蜜塔只是輕輕搖搖頭，她知道自己無法與眼前的助理達成共識，很可惜，對方終究不是那名與自己一起走過十數年的同伴。

　　端住空了的咖啡杯並起身，拉蜜塔暫時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的打算，臉色微凝，只在經過對方身邊時輕聲說著。

　　「我會試著考慮這個提案，關於市政府的施政弊端資料準備就麻煩你先提前做好，如果用的上的話......就到時候再說吧。」

　　知道雖然還沒有完全說動，但已經有進步跡象，蘭特斯露出溫和笑容，應聲道：「好的，老闆，之前我早就陸續有在收集資料，如果妳考慮清楚了，隨時可以跟我說一聲。」

　　輕嗯一聲，拉蜜塔便頭也不回的帶著咖啡杯走出會議室。

　　待人遠離，不久過後。

　　蘭特斯原本激動訴說的文雅面容突然勾起一抺負有深意微笑，他雙手交負背後，放眼環顧這已是空蕩蕩的會議室，一眼一眼看過那些原本坐滿人的位子。

　　「還是太小了，這個反AI陣營聯盟，我需要更大的舞台，拉蜜塔妳可不要讓我失望呀。」

　　他一邊在心中吶喊，一邊也在腦海裡不斷想著。

　　「如果不是市政府那裡位置已經卡好卡滿，完全被關係人士牢牢把握住，我也不需要如此辛苦從這種外圍小地方起步，比起磕頭跪舔，果然還是這種幕後操縱的方式適合我。」

　　公投什麼的、市民什麼的、AI什麼的、未來什麼的，全部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

　　如果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能夠不費力就順手拉一把這座城市的話，蘭特斯倒是無所謂。

　　但若是不行，眼睜睜看著最壞結果發生他倒也無所謂。

　　「畢竟，做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能被原諒，做什麼都是別人的錯，在這樣充滿大愛的世界裡，不肆無忌憚、毫無忌諱真的做些什麼，那又怎麼對的起自己的人生呢？」

　　想到這裡，蘭特斯笑的更加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