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存時間的生活

儘管冬天既冷又長，緊貼窗牆的灌木叢還是長密變高了。就像是這叢灌木吧！積存時間的生活—無法拿金錢來換得，成長終究得靠一點一滴時間的積存。

在「汗得家長讀書會」上，我們曾簡單讀過〈積存時間的生活〉。津端修一與英子在書裡記述，他們在自己土地上種滿了70種菜蔬與50種果樹的日常！

時節一到，在耕土、播種、培育、收成、調理與食用的同時，是看著果樹長大，聽風吹過，看著鳥兒在水缸邊上喝水。冬日讓暖暖的陽光灑在臉頰上，春日呼吸著帶有水氣的晨光。更換窗紙，察覺風向升起三角旗，拜訪市場熟識的商家，一字一句加上圖畫製作問候的卡片。生活的風景，隨著年紀增長更加美麗。

儘管我們都知道：美好的生活無法靠金錢購得。但是，時間如何「積存」？我們「積存」的時間啊！到哪裡去了？

朱自清的〈匆匆〉由李建復唱來——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為什麼日子不復返？

想想，其實日子是復返的。

三月底四月初的天氣，春尚未暖，花已經逐漸開了。緊貼窗邊長大的灌木叢需要修剪。工頭持起重重的修籬鍊鋸，把固定皮帶繫在腰間，戴上保護面具與擋噪的耳罩，在身體保持平衡才能修剪的時候，陽光會從樹梢慢慢慢慢下沉。當西邊的光線灑到南邊時，巨大的藍杉與鄰居家開花的梅樹會罩在靛青的微影中。這景象，在春天就會發生。

雖然像是一個流暢的決定過程：放下工作、離開電腦、換穿工作服與工作鞋，花點時間確定工具，然後推了獨輪車走到南邊的院子。但腦中的操練與文字的描述，常常無法提及其中會有突如其來的電話，鄰居的按鈴、扣不起來的褲腰，還有傾聽追逐啄木鳥時放進去的時間。當電動工具開啟，旁人是不許也不應打擾與走動的，這純然是為了工作安全。

於是，影像得以留存。在陽光移動的時候，在修籬鍊鋸發出吵鬧聲響的時候，在草地上發現一株開粉紅色花的風信子的時候。時間，就是這樣積存的吧！

時間，也積存在工作後超級酸痛的手臂與下腰；積存在我們每日工作的眼睛酸痛與用腦過多的頭昏腦脹中；積存在學校上課，與同學鬥智拌嘴及老師的備課中；積存在家裡每天起床、吃飯與睡覺的叫喚中。

家長讀書會不只讀書，我們分享可能從沒跟人說過的成長與失敗，對未來的期待與對自己現在的描述。就像選擇以務農為生活方式的朋友，每天穿著膠鞋走進水田裡作季節的工作，就算在冬天的生日也不例外。就像911在紐約工作的朋友，在事件發生後穿過煙硝、跟著陌生的人群走路回家，心中卻充滿彼此支持的安心。就像是獨自開車到東北角山上的朋友，面對因為遺棄而頹圮的石頭房子，想著曾經住在這裡的居民，以及因為礦場興起與衰微的村落。就像是人生以無法預料的方式刻下痕跡的朋友，試著從容描述失去見到親人最後一面的遺憾時，眼睛含淚的克制。

時間啊！都積存在這裡了。這裡，是我們每天選擇的經過。積存時間的生活，以我們不同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