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銷商死亡後，直銷經營權由誰繼承？(下篇)

壹、案例：

老王是好棒棒直銷公司的高階直銷商，在老王的苦心經營下，老王的直銷組織非常龐大，有可觀的被動收入，但老王最近偶感年邁，體力大不如前，急欲培養接班人。在我國繼承法令規範下，老王想瞭解將來自己往生後，苦心經營的直銷經營權可以由他的太太或子女繼承嗎？老王可以預立遺囑指定將直銷經營權轉讓給將來當家的長子，或他最疼愛的孫子嗎？如果將來老王的繼承人都沒人意願承接，好棒棒公司可以指定老王繼承人以外的人承接老王的直銷經營權嗎？

貳、辨析：

上篇解釋了我國繼承法令規範，包括繼承的定義、效力、遺贈、遺產分割、無人繼承遺產等，並且瞭解「直銷經營權」其實就是多層次傳銷參加契約請求權，也就是依照參加契約所取得的權利，如果法律或契約沒有特別的限制，「直銷經營權」可以轉讓給其他人，直銷商往生之後也可以由繼承人繼承並繼續經營。本篇接著繼續探討「直銷商」生前指定直銷經營權的繼承人是否有效？以及直銷公司指定繼承直銷經營權或承接直銷經營權之人的合法性。

一、「直銷商」生前指定直銷經營權之繼承人有效嗎？

1. 回顧上篇關於我國繼承法令的說明，並參照民法第1138、1187、1223條等規定，我們明白了法律雖然已經規定繼承的方式及比例，但透過預立遺囑的方式，可以讓被繼承人生前決定部分遺產的分配或處理方式，在一定範圍內更能表彰被繼承人的個人意志，不會被法規死綁。簡單講，法律規定被繼承人可以在不違反關於特留分相關規定的範圍內，透過遺囑自由處分遺產，也就是被繼承人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自由分配遺產，可以讓遺產的特定部分留給特定人，或不讓特定人繼承某部分遺產，方式則包括具體指明某物或某權利由某人繼承，或對遺產特定比例為抽象的分配。
2. 再者，依本文上篇的相關探討可知，「直銷經營權」是一種源自直銷契約的請求權，同時筆者認為，直銷契約請求權或「直銷經營權」本身，因不具備如前篇所述的身分或特殊技能等高度屬人性，所以「直銷經營權」不具一身專屬性，而且「直銷經營權」是直銷商透過直銷契約，經營組織、販售商品或服務所產生的商業成果，顯然具備財產權性質，所以如果直銷契約或營運規章沒有相關的限制規定，「直銷經營權」依法可以成為遺產的一部分，由繼承人接續經營、獲利。
3. 綜合以上內容可知，只要參加契約、營運規章沒有限制，並且在不侵害其他繼承人特留分的情形下，直銷商可以在生前預立遺囑指定「直銷經營權」的繼承人，也就是說，在有數名繼承人的情況下，直銷商可指定繼承人之一承接「直銷經營權」繼續經營。再讓我們延伸思考，直銷商能不能預立遺囑，指定由朋友、親屬、下線承接「直銷經營權」，而不讓繼承人承接？仿照上述推論過程，答案同樣也是肯定的，只要參加契約、公司規定中沒有特殊限制，且不侵害其他繼承人特留分的前提下，直銷商應該也可以指定非繼承人來承接「直銷經營權」。
4. 進一步補充探討：直銷公司對於直銷商的「直銷經營權」繼承人或指定承接之人，得否進行審核或條件限制？（例如：考核繼承人或指定承接之人能否勝任帶領組織、教育訓練、商品介紹等傳銷商之義務等） 筆者以為，直銷公司應該可以對直銷商的「直銷經營權」繼承人或指定承接之人有合理的限制。理由很簡單，因為參加契約本身是一個存在於直銷公司與直銷商之間的雙務契約，該契約所表彰的意義，不僅只是單方面的財產上請求權，明確地說，它更意味著直銷公司與直銷商之間，彼此有互享權利、互負義務的緊密合作關係，直銷公司作為簽約主體的一方，某種程度上理應可以選擇合適的對象加入，並延續彼此的合作關係。這同時也是在前面說明中反覆建立的前提，直銷商雖得以遺囑自由處分遺產，卻仍須符合參加契約、直銷公司規定的特殊限制，且不侵害其他繼承人特留分等前提。筆者也認為，前述直銷公司對直銷商的「直銷經營權」繼承人或承接之人所進行的審核或條件限制，亦不宜過度放大，倘若繼承人或承接之人，有能力可帶領直銷商的組織，那麼直銷公司應該不得拒絕讓其繼承或承接「直銷經營權」。
5. 附帶一提，如果遺囑侵害特留分時，遺囑並不會因此而無效，當被繼承人往生後，若繼承人主張特留分，則遺囑除特留分以外的部分仍然生效，如果繼承人不主張特留分時，等於繼承人放棄權利，此時遺囑雖然侵害特留分，但仍然全部有效。也就是說，權利人需要依法律規定主張權利，法律才能保障權利人，如果權利人不主張甚至放棄權利時，法律不會主動保障權利人，若繼承人不主張特留分權利，法律不會主動保障繼承人的權利，繼承人或受遺贈人可依遺囑取得超出特留分的遺產。

二、直銷公司可以指定繼承直銷經營權或承接直銷經營權之人嗎？

1. 首先，依照我國民法第1148、1151條的規定，在沒有遺囑、遺贈的情形下，遺產將由全體法定繼承人按「應繼分」的比例分配遺產，於分割遺產前，各繼承人對於遺產全部為公同共有，也就是所有繼承人對全部遺產都有權利，但繼承人可以隨時依民法第1164條規定請求分割遺產，讓自己應受分配的遺產獨立出來，不再被其他繼承人影響。
2. 如同上篇所說，繼承是全體繼承人共同承受被繼承人全部的權利與義務，所以除非契約另有約定，在多數繼承人的情況下，參加契約將存在於承接「直銷經營權」的全體繼承人與直銷公司之間，此時若有部分繼承人不想承接，可以與其他繼承人協議分割繼承，由有意願承接「直銷經營權」的繼承人，即可繼承參加契約的權利義務。也由於繼承是法定效力，若契約沒有特別約定，而且直銷商沒有事先指定繼承人承接「直銷經營權」時，直銷公司不能代被繼承人或繼承人指定人選承接「直銷經營權」或繼受參加契約。
3. 再者，假如直銷商死亡後沒有繼承人，或全體繼承人都拋棄繼承時，依我國民法第1176條第6項規定，將準用關於無人承認繼承的規定，也就是在直銷商所有遺產清償債務，並交付遺贈物後，賸餘的部分歸屬國庫所有，直銷商生前辛苦經營的「直銷經營權」也將因此歸於國有，為了避免「直銷經營權」的歸屬產生爭議，筆者建議事前尋求專家意見並為合理之規劃較妥。
4. 最後，繼承的效力既然是承受被繼承人全部的權利義務，繼承人就不能選擇只繼承部分權利或義務，所以只能透過分割繼承的方式，才能由繼承人之一承接「直銷經營權」，如果沒有任何繼承人願意承接「直銷經營權」，但繼承人又打算繼承其他財產時，則可以選擇向直銷公司終止參加契約，參加契約將因繼承人終止而失效，「直銷經營權」亦隨之消滅。那麼此時直銷公司能否「復活」直銷經營權，指定由其他人承接？此部分法律並無任何規範。筆者以為，既然法令並無規範，則應自契約自由及私法自治的角度進行觀察與權衡，契約當事人之一方既已選擇放棄權利、終止契約，另一方直銷公司基於直銷事業整體營運的最佳考量，應允許其自行決定處理之方式較為合理，也就是說，直銷公司可以指定由其他合適人選承接「直銷經營權」，而這個人選通常能夠勝任帶領組織、教育訓練、商品介紹等的直銷商義務，也可能是原來直銷商組織的下線。

參、結論：

一、案例解析

1. 綜上，「直銷經營權」源自直銷契約的請求權，實際上就是直銷商透過直銷契約，經營組織、販售商品或服務所產生的商業成果，筆者認為「直銷經營權」不具有一身專屬性，且同時具備財產權的性質，所以可以成為繼承標的，由繼承人來接續經營、獲利。在我國繼承法令的規範下，只要不侵害其他繼承人特留分，並符合參加契約、直銷公司規定的特殊限制，直銷商往生後，「直銷經營權」不僅可以繼承或轉讓他人，直銷商甚至可以在生前預立遺囑，依其個人自由意志指定繼承人之一或非繼承人（例如：直銷商的朋友、親屬、下線等）來承接「直銷經營權」。
2. 再由於繼承是法定效力，全體繼承人要共同承受被繼承人全部的權利及義務，若直銷商並未事先指定繼承人之一來承接「直銷經營權」，除非契約另有約定，在有多數繼承人的情況下，參加契約將存在於直銷商的全體繼承人與直銷公司之間，也就是說直銷公司不能代全體繼承人指定單一或部分繼承人承接「直銷經營權」。
3. 讓我們再回到老王的疑問，在我國繼承法令的規範下，只要不侵害其他繼承人特留分，並符合參加契約、直銷公司規定的特殊限制，老王將來往生後，他苦心經營的「直銷經營權」將可以由他的繼承人繼承，老王也可以預立遺囑指定將「直銷經營權」權轉讓給將來當家的長子，或他最疼愛的孫子。但如果將來老王的繼承人都沒有意願承接「直銷經營權」，則除非契約另有約定，好棒棒公司無權指定老王繼承人以外之人承接老王的「直銷經營權」，此時應回歸我國民法準用關於無人承認繼承的規定，也就是在老王所有遺產清償債務，並交付遺贈物後，賸餘的部分將歸屬國庫所有。

二、結語

最後，「直銷經營權」就是直銷契約的請求權，依契約相關法規規定，在契約一方當事人死亡後，除法律（例如拋棄繼承）或契約（包括直銷契約及營運規章）另有約定者外，本當由直銷商的全體繼承人繼續履約，對繼承人而言，可以有共同繼承、分割繼承、拋棄繼承、終止直銷契約等若干選擇，但於直銷公司而言，因爲法律並沒有直銷商死亡後終止參加契約的規定，若無人繼承時，「直銷經營權」的歸屬隨即產生爭議，惟若有多數繼承人同時想承接「直銷經營權」時，則又易生管理問題，故筆者再次建議，直銷公司應事先尋求專家意見，並為合理之規劃較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