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遲暮黃昏之戀、不離不棄的白頭偕老、帶著遺憾的孤獨終老。」是這部電影的“愛情”,看到欲哭不能,我想不完全是因為劇情,而是老戲骨們把這部戲詮釋得太真實,看得投入到不能自己。
退休賦閑的空巢老人老常—常為戒(倪大紅飾),自太太去世後,就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因為沒有注意到太太受著病痛折磨,自覺有愧。在不打不相識下認識了以拾荒為生的孤寡婦人李慧如(惠英紅飾),年輕時為愛離鄉背井,愛人去世後,一個人在異鄉生活,所幸遇到粵劇名旦仇老師的收留,住在一起彼此互相照顧。
老常與李慧如是這部電影的主軸線,「我鍾意你/妳」從生活中漸生情愫,慢慢走進對方孤獨沉睡已久的心。老常拿著蛋糕去幫李慧如過生日,被拒於門外數次,到最後兩個人面對面坐下,老常的告白讓李慧如破防哭泣,隨後吹滅蠟燭,兩個人頭靠著頭笑了。
這一幕,讓我覺得好可愛。
告白後,兩個人一起拾荒、撿拾寶特瓶、整理紙箱,把原本苦悶沒有目標的生活,因陪伴而變成動力,在廣場上聽著音樂翩翩起舞,每天傳訊息、傳語音的關心彼此,常常與另一對拾荒夫妻謝定山(梁家輝飾)與趙歡欣(葉童飾)四個人的老友家常。
老常每天無論烈日風雨,都跟在李慧如身後撿拾時會笑,那發自內心的快樂和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就是愛吧。
透過這幾段電影鏡頭,述說著無論在哪個世代,老年人長久以來都是被忽略的群體,尤其是他們內心的需求。有一幕,老常坐著,李慧如蹲在地上為老常縫補著長久脫線的褲管,很隨興的縫紉手法,最後用牙齒咬斷線,像是老夫老妻般的一幕,我想著,擁有愛情的快樂幸福並不只是年輕人的權利,無論是幾歲的愛情,想要的也只是一份簡單生活的真心陪伴。
「我做了這麼多,就只是為了要逗妳笑而已。你想要真愛,這就是了。它並不完美,但這就是了。」—《愛在午夜希臘時 Before Midnight 》
另一對拾荒夫妻山哥—謝定山與有著癌症及阿茲海默症、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趙歡欣,多年相互扶持,經歷人生風風雨雨幾十載,不離不棄。妻子癡傻的時候比清醒多,癌症帶來蝕骨的痛苦,又讓她有著片刻的清醒,不得不面對被病痛折磨的悽苦與失智時帶給丈夫的沈重。
山哥愛她如初,無怨無悔的照顧,大小便失禁的時候給她換衣服,走失的時候揹著她回家,歲月與苦難並沒有消磨掉他們對彼此的愛,卻讓愛更堅定。當得知妻子癌症已是末期,山哥決定與妻子一起赴死,辦完了一場以結婚45年為名的家庭聚會後,與妻子一起服下安眠藥,燒炭自殺。
這一段,我哭到不行。
除了情節感傷外,梁家輝及葉童的教科書演技真的太強,完全把人帶進這對相愛相守的苦難夫妻之間,去感受愛也感受痛、感受不得不選擇離開、感受看著彼此經歷風霜卻依然深情的雙眼。
滿臉皺紋、外表邋遢、舉止狼狽、淚涕橫流,走到年老病痛的時候,誰似乎都躲不開這個模樣,或許只有在真愛的面前,任何模樣都是被愛、被接受的。我想到現在偶而會突然有點小失智的母親,有著一直陪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丈夫—我的父親,眼眶突然一陣濕熱,感謝你們依然相愛如初,也羨慕著。
「愛情,不是最初的甜蜜,而是繁華退卻依然不離不棄。」—角子
收留李慧如並互相照顧的粵劇名旦仇老師,每天坐在輪椅上,手上抱著豢養的鳥,面對一扇假窗,她等待著什麼?養老院裡白髮蒼蒼的陳院長,把坐在輪椅上的假人當愛人,每天推著曬太陽,他知道嗎?
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因種種世俗偏見而不能走到一起,世俗的人欺騙一方其中一方已逝去,仇老師永遠被困在過去的思念之中,陳院長渴望與愛人共渡一生,卻不被世間所容許而瘋癲,偶而清醒時狂躁呼喊著不要用假人呼嚨他。
一個放不下、一個求不得,帶著遺憾孤獨一生。
或許是因為人生已經走在倒計時的階段吧,老年人有怯懦也有更加勇敢的一面,認清了不想有遺憾的現實後,拿出勇氣放膽去愛。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地之勇,讓遲暮之愛顯得更加真實而絢爛。
這部電影,讓我覺得這樣的「愛情」很純粹,就是好好用生命去愛,不論餘生還有多久,縱有一人會先行,只想不留遺憾,粗茶淡飯的陪伴就是愛。有些人即便青春年華,或者經歷很多段的感情,也不見得真正愛過。
網路交友的時代,所謂的「愛」來去之間是幾天、幾週還是幾個月,條件成立了就走走看,不適合換下一個,這是愛情嗎?
愛情不會只有浪漫與刻骨銘心,其深邃的一面還有著沈重與現實,也不會只要包容優缺點,還要能面對彼此在歲月裡的改變,及堅定不移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