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22|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願做唐吉訶德式的玻璃

曾經有一位聽障的朋友曾這麼說:

「我以前是全聾,我看到人們站起來,做著各種旋轉動作。他們說那是舞蹈。在我看來倒是很荒謬──直到有一天我聽到了音樂。

現在同樣情況的,我看到許多荒野人在自然裡感動與哭泣,並且為些匪夷所思的目標在行動。我不明瞭,但是我有耐心,我正在等著我的心活過來。」 

我自己常常覺得,許多感覺很難述說,許多體會很不容易表達。或許,所有人生的經驗都是如此吧,時機未到,說了也沒用,但是一個聽得懂的人,我們似乎又不必說了。

那麼,難道我們什麼也不必做嗎?

美國國家公園之父,約翰謬爾曾這麼自我期許:

「我在有生之年只想誘導人們,

 觀賞大自然的可愛,

 我雖特出卻微不足道,

 我願做一片玻璃,

 供陽光穿透而過。」 

多年來,我在荒野裡沉思著。認為在荒謬者與感動者之間,應該是有些什麼事情是我們可以做的吧?

想起我最喜歡的一部小說──唐吉訶德傳。其中有個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色,那位夢的騎士身旁的隨從,矮胖又粗俗的農夫sanko。當唐吉訶德一次又一次地向風車挑戰,一次又一次去打那不可能打敗的敵人,他是個無視於現實的夢想者,他的視線看出去的世界是有許多盲點與死角的。相對的世俗又現實的samko卻在一次又一次與唐吉訶德的相處應對中,逐漸有機會透過唐吉訶德的「鏡片」,往另一個世界望出去,雖然他看的沒有唐吉訶德看的那麼真切,但是,一旦他看到了,體會到了,也會知道,那個世界一樣也是真實地存在著。

或許荒野就是那一片讓陽光穿透而過的玻璃。,從靜坐、沈思、反省中,或許我們會體會到「萬物都是一體的,別人就是我們」的生命真諦,就如同古代祈禱文所寫的:

「我知我和至美合而為一,

 我知我和同志合而為一,

 且讓我們的精神化為繁星,

 且讓我們的心化為世界。」 

或許,真理只能逼進,無法獲得,有限的人類是不足以言「永遠是什麼」。

我願,學著以超然寬容地心情去看待人世間的是是非非,但另一方面,我也願意盡情發光發熱,痛痛快快地在人世間大玩一番。

我想,人的一生大概就是這樣,在對立中求取協調,在競爭中找尋平和,在疾進中深情回首。

你痴也罷,你放也罷,你冷也罷,你熱也罷,上蒼總是讓你在不同的位置去觀賞世界。

生命是一場邀請,千萬不要錯過豐富多采的人生體驗。 

常常在兩極之間擺盪。

和大伙一起轟轟烈烈地完成些事是我喜歡的,但是另一方面我卻又需要非常大量的獨處時間。

本來以為自己很怪,直到看了卡謬所說的一段話我才釋然:「要了解這個世界,有時必須離開它;要對人類有更好的奉獻,偶爾必須和他們保持距離。然而到那裡去尋覓這必要的孤寂,這夠大的喘息空間,讓心靈集中力量,重獲勇氣?」 

有老朋友曾來信這麼形容:

「於你,我看像一泓深廣的湖水吧!

 似浪漫而又保守,時有起落又恒常寧靜。

 陽光下春日中,你會把自己裝扮得容光煥發,

 風雨飄搖下你卻能老僧入定,水波微驚。

 會為紅塵所擾,也能無慾而剛。」

這位朋友造字遣詞太厲害了,我只是覺得自己矛盾得很。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真心地說「我是一個又害羞又自閉的人」時,在座的朋友都會哈哈大笑?

 

以前,在每個寒暑假,總會找一段時間獨自隱居在學校旁的農舍中。

看看天空,數數雲彩,翻翻閑書,作作閑夢,洗洗衣服,人是需要空白的。

有空白的日子真好。

總覺得自己在飄泊浪蕩,許許多多的夢都駐留在心底,也就是偶而撩起或那麼驚鴻一瞥才能尋著些源頭。

離開學生生活,沒有了寒暑假,在忙碌緊湊的生活中,愈是感覺到,有個作閑夢的空白心情是多麼不容易,有段作閑夢的日子又是多麼的好。

現在只能每天在陽台上坐一會,然後念幾首詩,讓自己的心能空曠寧靜。 

年輕時不能體會蘇東坡為何會寫出「多情應笑我」這樣不明不白的句子,如今大概能懂得,呵~是啊,多情應笑我,笑我青春轉老,笑我歌哭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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