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神奇的生物,對吧?
在經歷過一代代的研究,最終被賦予的定義是:「人本身就是一種奇跡。」應該說,所有的生命都在證明著奇蹟,但是我們習慣了。毫無所覺。
如果世界上有魔法,那我們就是魔法本身。只是我們已經太習慣了,太多事讓你分心,讓你沉溺其中。儘管我們不確定究竟是有甚麼神聖的任務才會生在地球,但是,我們全部都忘光光了。不記得了。
我們是芸芸眾生,為了五斗米折腰,體驗人世無常,穿梭在世界的各個角落,作著醒不過來的夢。
而在此之中,如果有人產生了一種非常人能辦到的覺察力,我們通常稱它為「開悟」。
然後這些人試圖告訴我們:無就是有,有便是無。
有時我能經由一些事情體會到一點點。我會很快樂,我會知道所謂的「悟」原來某一個碎片是長這樣的,雖然不是一下子知道它的全部,但那種快樂的一剎那是無與倫比的。
今天,我上班地方的老藥師說了一個真實發生的故事。
我們先說說這位老藥師吧。我初次跟他一起工作的那陣子,我覺得這個老人悲觀到了極點、厭世到了極點。他甚至會為了去銀行辦事,那位銀行櫃台過多度的禮貌而感到「虛偽、噁心」,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他想要下地獄,而且要下到最底、最底的那一層,再也不要回來。
他甚至會因為我說了一件他所不能相信、卻真實發生的事件,當場多次質問我:「妳不是在說謊吧?妳說話要有憑據,不能亂講欸!」
對於他的反應,我懶洋洋地用台語回答:「騙你我也不會變富有啊。」
那麼,我們來說到他說的那個故事。
故事很簡單,一個地方發生了火災,一切都處於黑暗之中,最後卻是一個盲人,帶著所有的「正常人」走出火場,平安無事。
你要說我感情豐富也可以,因為當下他只是這樣說,我的腦海立馬出現他說的畫面,事件中一切的一切:大樓的外觀,火場裡充斥恐慌與害怕,覺得自己要死了的男男女女,絕望到了極致。但是這位盲人卻將他們帶出了火場。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天啊, 所以真的是上天自有安排的不是嗎?他當了大半生的盲人,吃了許許多多我們所不能理解過的苦,然後這天到來了,也許他生下來是位盲人,或後天成為盲人的,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將那群原本已經死定了的人,藉由自己對大樓中豐富的經驗,救了這幾十條人命。」
也許是我最近情感太豐富,也許是我最近太敏感,聽見的當下,我將這個說法說出來,回應老藥師:「我好感動喔,我真的很感動。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他成為盲人註定好要拯救那些無辜的生命。」我眼眶都紅了。
面對他的憤世忌俗,我不能理解,他都過著甚麼樣的生活。也不會用批判的眼光看這個人,認定他一定就是心腸惡毒之輩,我只是做自己的事情,側耳聽著,左耳進右耳出。
後來從一次次的跟店裡的正職聊天,說到自己太太的時候都用「那個茶杯」(一樣是台語。)稱呼,我才知道,說穿了,他是一個渴望妻子能夠溫柔待他,但是妻子總是用最惡毒的話做著是實上是在關心他的事。他所渴求的得不到,也無法讓她理解,言語的惡毒是把能殺人的劍,殺死你身邊關心你的人,殺死原本愛著你的人,趕跑想靠近你的人.......我相信,他應該也快要70歲了,應該是所有他能試的方式都用過了,但都無效。
這個老人很渴望他妻子的愛。
這是我看見的。
他說他的妻子在最初相親當中,第一眼看過去便是一個身形窈窕、面容秀美的女子,並且飽讀詩書,跟國文相關的詩詞歌賦都能琅琅上口。
至於為什麼這樣的女子到後來會成為他眼中的惡毒潑婦,其中發生了些甚麼關鍵性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當然也曾經悄悄嘗試伸出手,想告訴他,可以不要如此悲觀看待每件事,因為你看起來好不快樂並且刻薄。但是你怎麼能因為他不是你想看見的樣子,就好為人師、自以為是的提點,如果提點有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執迷不悟的人了。
我想要告訴他,也許萬事萬物都有它的因果,也許,現在看起來很淒慘的事,會不會是為了某一天所做的最完善準備?
我只是微笑輕輕覆蓋起自己想傳達的念頭,從一開始的刻板印象一直到後來能跟他說說笑笑、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於是今天他說故事後看見我的反應,他愣愣地說:「咦,我怎麼沒有想到也可以用這種角度看這個事情。」他是真的開始思考了。
我想,他其實也是一個心思細膩、情感豐富的人吧。
你不太會有機會,從習慣冷漠對待一切事物的人身上,看見他對某件事破口大罵、義憤填膺的樣子。因為那是需要非常強大的情感能量的。
如果冷漠是冰,那麼惡毒就是火。
看見一個人在慣常性發脾氣、總是一觸即發的模樣,我真心覺得這樣好辛苦,好累,而且我很害怕這樣的矛頭是指向我的。那對我會形成很大的傷害。
儘管如此,我仍舊覺得,一個人本可以溫和,平靜,為何要選擇將自己走上:拿著對別人破口大罵、言語污辱為慣常習性的的、那樣的道路?
不都是被逼的嗎。
不都是被逼的嗎。
如果不這樣,我的傷痛無法平復,如果不這樣,我強烈感覺到自己是受威脅的、軟弱的、被欺負的,所以我要呈現出可怕的模樣,這樣便不會有人敢再來惹我。
因為我其實是脆弱的。
因為,我其實才是那個受了最多委屈,卻沒人能為我站出來說一句話,於是我不得不將自己壯大起來,在我自己的身上插滿了讓人不敢恭維的尖刺,那刺在拿來攻擊別人之前是要先血淋淋拿來插滿在自己身上的,如此一來你才能夠看見對方所想要讓你看見的、呈現在你面前的恐怖。
如果真要這樣說,你認為有幾個人是歡歡喜喜的說:「我太快樂了,我喜歡我願意當充滿敵意、人人懼怕的我,我熱愛動輒得咎,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豎耳傾聽,當身邊有人對話傳過來的時候,我都在蓄勢待發,只要聽到一個字是說我不好的,我就要衝上去發動最可怕的攻擊,而這使我感到非常幸福?」
那也是情緒敏感一族當中有人會做的抉擇,並且她就生活在我身邊,我每每看著她那樣,我都會痛苦流淚、驚惶擔憂。
當然,有時候我也會憤怒,也會有對一切不管不顧,衝過去扯住她頭髮,把她的頭拿去撞玻璃的衝動時候。
如果真要執行我內在蟄伏的那些惡,我能做很多可怕的事。
就像那個多年前轟動全台灣的案子,一家六口,已經繁衍到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中的么子(說是么子,其實他也已經是一個40歲的大人了。),在家庭團聚吃年夜飯的那天堵死了所有的出口,放火燒死全家。
我也有機會演化成那樣的人。
只是人格在叛逆期即將要開始,或只是剛起頭,我便不經過我同意的,被送去一個好的宗教團體舉辦的冬令營。那裏面都是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孩子,我在那裏找到了自信、善良跟朋友。
否則,我從國小五年級開始就受挫、放棄社交,最後認為社交無用,只要一下課就用火速跑的進校內的圖書館看書,三國演義、亞森羅蘋、福爾摩斯、安妮日記..................。
我喜歡沒有人在我旁邊。我喜歡如果一定有人得在我旁邊,那對方會是溫柔樂觀的人。沒有,我便咀嚼孤獨,將它一口、一口,困難地吞嚥下肚,然後告訴自己:「我喜歡一個人。沒人在我旁邊我也會很好。最好都不要有其他人。」
還是應該說,也許我可以深刻感受旁邊人的情緒,如果是快樂的還好,若是痛苦、悲傷、心計、陰暗這些情緒,我會很辛苦。
事情總沒有蓋棺論定的絕對。
我這些想法在某些人眼中也許看來也是怪異、偏激的,但是我只想管著,讓自己「保持安全」就好。
至於現在的我嗎,我上班的時候一樣待人親切。但是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呈現面無表情的狀態。反正有口罩,沒人能看到我臉上是甚麼表情。
我也喜歡每天去辦事情的時候,銀行行員、便利商店的店員、跟我親切的打招呼,我會在他們習慣性被規定說:「你好歡迎光臨」的時候,笑著說:「Hi~~~~我又來了」給予他們回應。
一旦回應是熱烈的,熱情的,我便也感到開心。
是真正的、沒有虛假、短短幾秒鐘擁有的開心。
一個人真正開心的時候你不是聽他的語氣,也不是說話內容,而是他的眼睛。當你真正在笑,你連眼睛都會是笑著的。
那是我能接觸外界、跟人交換友善的唯一管道。
沒有得到回應我也不會因此感到失望。
對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有甚麼期待,就當多賺到的。
這是正常情況的狀態下,情況比較好的我。
多數,有三分之一我都是這個樣子的。
就在我以為那些痛苦不會捲土重來,我為自己安排了一個很好的休養、又能夠保證不要拖累到家裡的情況下,昨天那樣的「腦內崩潰」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出現了。
如果我也像那位盲人一樣,平常都在習慣性的吃苦當吃補,那麼,我是在為什麼樣的事件做準備呢?
也許,像我這樣的人,在AI全面掌控人類的時候,在你分不清究竟誰是真人、誰是機器人的時候,我吃過的這些無與倫比的痛苦,會變成能夠拯救全人類的清醒存在也說不定?
當然,我只是幻想。
你永遠都不知道它將會用甚麼方式來呈現「今天所受的這些,一切都是其來有自的。」
就像我20多歲的時候,有位曾經在台灣家喻戶曉的名人,我們在網上相識,在她看見我那時有插畫,還用搞笑的角度對自己悲慘生活苦中作樂的部落格,對我感到興趣,主動聯繫上我,我們成為了朋友。她大我12歲。
她在幫我看了命數以後,對我說:「妳以後,會既有錢,又有名。」
那個時候我第一個反應是:『蛤??How??』
我想不到我有任何的資源能夠使我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畢竟少年得志已經有過一次了(16歲出版自己的小說。),我不知道還會用甚麼方式呈現。
可我的少年得志並不是大風颳來的,我讀了無數的書,看了無數的小說,自己一個人只要有空就拿起稿紙書寫各種各樣的故事,小學就開始一個人默默地在做這件事,並且不想讓大人知道。我寫的故事有無數篇。但真正把作品投稿出去,第一次是13歲,第二次是14歲,第三次,我接到編輯大大打電話給我,說我的小說被錄用了。
那時挫折不是挫折,我只覺得像神一樣存在的出版社,看了我的作品然後把稿子退還給我,我超興奮的。興奮的點只在於「天啊,那家超有名出版社的人看、了我、的、作、品!」
那時的我,是不是很容易滿足又可愛?
邊承受著家庭中各種暴力苦痛,邊品味著在學校當獨行俠的可悲,邊只要一發脾氣就想把某個人在我腦海裏用最惡毒的方式殺掉,邊又被強烈吸引著要寫出一部小說,讓它出版。可能偵探小說看得比較多,所以我沒有擬大綱、打草稿的習慣。一切的布局都在我腦海裡了,會發生甚麼事件、這個事件又將帶來甚麼效應。那真的不是大風颳來的。
有人說「少年得志大不幸」。
那要看你所謂的「志」,是真的不必做任何準備,老天餵飯吃的類型,或是像我這樣「是自己硬生生擠在痛苦的夾縫中求生存,還能騰出手來默默完成一部又一部的小說。」
所以說,我為什麼要懷疑自己不會再有人生第二波的高潮轉折呢?我從來就都不是高智商的天才型人物,我卻誤會了很多年,以為自己是天才,卻完全忘記那些手拿鋼筆寫字寫到指間長繭,然後動不動就發出「嘶」的聲音,邊甩著寫太多字、寫到手都握不住筆的日子,另一邊是房門外父母使你心碎的咒罵,但你還是堅持沉浸進自己創造出來的故事當中。
我在我的作品裡安排了很多我現實生活當中極度恨極、卻不能殺、我只好把他們寫進書裡殺掉的角色。
其實我寧可當時不知道那個命數。因為不知道,就不會有期待。可是一切又已經註定好了。
我只需默默準備,只看目標,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