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動漫《搞笑漫畫日和》中的經典集數,是講述世界末日前的三小時的故事,巨大隕石即將撞擊地球,直播綜藝節目中,演歌歌手直接全裸上陣、少女偶像開始抽菸,群眾砸店搶劫放火,人類社會陷入一團混亂──反正都要死了,就讓醜惡的一面悉數攤出吧──末日片大多是這樣演的。
但《凱洛的末日日常》偏不走這個路線,甚至觀眾觀影時可能會感到疑惑,因為這些即將迎來世界末日的人們,未免也太正面了!
本部動畫講述行星即將重擊地球造成世界末日,人類只剩下七個月可活,在震驚與混亂後,人們大喊「活出想要的人生」,或離職、或探險,從此裸體示人大解放、沒日沒夜狂歡都沒人會給予異樣眼光,但主角凱洛,四十歲且單身的她在末日狂歡氣氛中,像是搞錯派對主題的亂入賓客,人們越失常,她越想抓住僅剩的正常。地球被切換成末日模式後,她不用上班、不用繳帳單,爸媽每天全裸走動並和看護三人行、妹妹開始全世界探險之旅,親友雖然仍然關心自己,凱洛卻感覺像是被全世界拋下了,每天鬱鬱寡歡。
現代社會強調要打破常規,但有些人沒了規則反而無措,步入中年的凱洛只想要上班下班,假日和父母吃飯,蒐集陶瓷老鼠擺設,聽喜歡的惠妮休斯頓,和少數人進行低限度的社交,但當末日來臨,所有人都在說你要把剩下的人生活得精采刺激、要領悟人生、要狂歡要放飛自我不要留遺憾......凱洛根本不知道怎麼做。
而正當你以為這部劇集只是想呈現末日的另類寂寥,劇情卻安排凱洛意外發現某棟大樓中,有個會計部門正常上班,白熾日光燈、鍵盤敲打聲,以及穿著正裝埋頭工作的人們.....怎麼回事?為什麼只有這個地方正常運作?這些人哪來的?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辦公室場景,在末日背景的烘托下,卻透露出極端的不尋常感,也為這個故事帶入一絲懸疑調性。
開始在神秘辦公室上班的凱洛比起世界滅亡,更關心那台沒有碳粉的印表機;比起環遊世界的家人,更在意這些神秘的同事,而看似一事無成的她,也在這間小小的辦公室中發揮起她不可思議的影響力,更重要的是,她再次感到了快樂。
第七集中的這句台詞,對於凱洛的經歷給了很好的詮釋:「有時候人要給事物時間去迷失,然後才能被找到。」敘事上,凱洛像是因為世界劇變才顯得茫然無措,但其實早在那顆行星出現之前,凱洛早已遭遇中年危機,她沒有目標與對生活的熱情,到了40歲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末日後的環境只是更加催化了她的危機感,但若非世界滅亡的危機凸顯出日常的珍貴,她也未必能發現自己真正需要的,僅僅是一間辦公室(或是一間平凡而熟悉的餐廳),因此更讓人覺得本劇設定之巧妙──以鬱悶的主角與絕望的環境來促發(一不小心就可能顯得陳腔濫調的)勵志內容。
而劇名雖然是「凱洛」的末日日常,故事仍然花了不少篇幅講述出場角色們的內心故事,從而看見這個科幻色彩故事中的真實人性,比如凱洛的同事唐娜,一個人生養五個小孩,畢生將重心放在賺錢養家,等到開了自己的公司才發現已經錯過了孩子的成長;凱洛的妹妹看似天生外向開朗,但她最羨慕的反而是內向沒自信的凱洛。就連辦公室其他短暫出現的同事,也透過巧妙的找尋失物情節,帶出每個人來到這間辦公室之前的人生。
不用工作、不用在意他人眼光、隨時可以環遊世界、沒有金錢煩惱──普通情況下會感到快樂的事物,片中卻給出不同觀點:凱洛說世界改變後她最懷念的,是做回收,或是省到錢的快感,這種感想,經歷過疫情後的我們應該都能感同身受;凱洛的同事、17歲開始環遊世界的路易斯則說:「是啦,旅行大部分都很精彩,但同時也很模糊,交的朋友來來去去,然後開始漸漸消失。你可能身在天堂,但還是覺得好遙遠。」
不同於一般末日片試圖激發你的恐懼或危機感,本片透過極端情況下的人類應對,帶來一絲奇特的療癒感,若你害怕自己安於現狀、害怕一成不變,看完這部動畫,相信能減少80%的焦慮,是啊,或許和鯊魚游泳很棒、去西藏提升心靈層次也很讚,但當外在世界過於嘈雜混亂,有時候我們需要的,可能只是一間辦公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