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有一條路徑,在抵達終點的時候能夠說明,那條路究竟是如何被開闢出來的?在孤寂與熱鬧的駕駛室與車廂之間,直面隧道陰暗與光線明亮的穿梭之間,乘車者的眾無名臉孔,亦以平行面壁的方式注視著如流星搖曳,瞬眼即過的燈光。兩者以不同視角、不同空間、不同處境經歷了相同隧道的不同切面,或許,這就是人生的其中一種真實,同一事在不同主體裡,不存在完全的相同。
當我們把這一切都視為一種「待解決的問題」時,就將理解他者真相的時機往後挪移,首位的目標是將問題解決,所有可能達成的手段與方式,都將以此思考。那主體的差異性將不復存在,同樣是名為「失戀」的結果,所造成的成因並不相同,可以用一貫的「喝酒抒發」來應對所有經歷此一遭遇的人,但真正有效的又有幾個?面臨死亡,面臨瀕臨崩潰的人,解決問題式的思考,是一種反向式的操作,這一種歸類將之約劃為哪一類型的人,而模糊了他自身的獨立獨特遭遇。
所以到了終點,我們始終只能用最物理的方式阻絕,以層層的防護網架設起更高的行動成本,但心靈的崩潰並沒有被減緩,只是疊加成另一種看似活著但實際上已經麻木不成人形的名為人類之物。這些打著解決問題名號的大旗,看似明亮,擁有一個絕美未來的存在,但那也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甚至只是名號。在剝離了一個人專屬的生命經歷走至此的崩潰邊緣的最後一步,解決問題已不是優先項目,因為死亡也是一種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將屬於他個人的生命從數據化分析歸類成為一種「這類人」之中獨立出來,並包覆於全然的理解之中,或許才是後退一步的其中一解。
所以人們才要去經歷,去站在黃線感受那逼近死亡的颶風,如何掠過身形,感受身體即將消亡而尚未消亡之際的那種震盪。才有可能明白,對於人來說,沒有解決問題一說,那是面對事情的處理方式,在人的眼裡被視為事情處理只不過是另一種加速崩潰的推進。人不是一種待解決的事項,人是各自殊異,渴望被完善理解與接受的一種生命遭遇的累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