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法師的憂鬱 | 人生哲學

春天一登場，片片繁花勝景，一一映入眼簾。春雷一響，青龍從水中奔藤而出，放水收水樣樣行。漢代神醫張仲景根據神話，研發「小青龍湯」，造福民眾。寒氣入侵，心下有水，上衝到鼻子，如同水龍頭時時滴水，整晚要浪費一包衛生紙，而一帖小青龍湯下肚，體內青龍突然現身，既收水又發汗，不久病症便逐漸消失。

近日，電視劇《繁花》大發利市，收視率節節高升。劇中人稱「大法師」的爺叔，浪蕩江湖，混跡股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令人印象深刻。日常生活中，要是奇緣襲來，說不定會巧遇一位「老法師」。早年到東京一遊，下榻民宿，剛好跟一位歐吉桑同室，萍水相逢，兩三句立馬打開話匣子，天南地北，無所不聊。

他早年研讀馬克思主義，碰巧白色恐怖，遭到通緝，情急生智，逃到日本。因緣際會，經人介紹，任職於美軍俱樂部。為了賺取外快，私下偷偷販賣美式收音機錄音機給日本人，其中SONY 老闆盛田昭夫是常客。SONY 家電的業績能夠蒸蒸日上，要歸功於模仿加上改裝。這位歐吉桑人稱黃老，前天適逢百歲生日，出於敬老尊賢，帶上禮物，前往祝壽。

「黃老好，帶上一套《戰爭與和平》豪華精裝版，祝您年年益壽，閱讀是最好的養生。」

「謝謝老辜！」

「這套書是作者托爾斯泰為了還清賭債而埋首書寫的名作。」

「原來如此。幸好我生平不賭，畢竟賭博沒人贏，打架沒入輸！做做生意，比較有意思。」

「是的，黃老真是洞悉人性。每次聽到人家賭博總是會抱怨又輸好幾萬，而人都愛面子，講到打架，即使被捶扁了，也會瞎掰打贏！」

「沒錯！像號稱國術大師，打遍天下無敵手，有朝一日，被格鬥選手打敗，還會故作清高，強調退出江湖！」

「江湖處處都是話術陷阱！您最近依然晴耕雨讀，令人好生羨慕。」

「坦白說，不管晴雨，天天讀，可是書太多，真是讀不完。」

「說的也是，」

「老年人免不了孤獨寂寞，幸好愛看書，否則憂鬱上身，也不好玩。其實讀書就是遁入繁花盛景，一點也不會無聊。比如說，前一陣子，讀起《安娜卡列尼娜》開頭的舞會橋段，身為讀者，好像參與一場盛會，觀察到安娜這位美魔女的曼妙舞姿，一下子就吸引了軍官伯朗斯基。電影有影像，但文字還是比較有魔力，激發讀者的想像力。」

「您早年可是經歷大起大落，親自參與各種盛會！」

「是的！關鍵在於眼明手快，時代變了，要剛快轉移時空，1980年代走私日本汽車到台灣，當時國民政府查禁日貨，處處大發利市。」

「記得當時的經濟部長趙耀東信誓旦旦，揚言查禁日本商品，可是街上到處都是日本汽車。」

「資本主義無孔不入，日本大工廠早已到美國設廠，變成美國貨，如何查緝？而且我透過走私管道也繼續供應零件，再加以組裝。哈哈！」

「記得有一陣子，半路殺出程咬金，您還被關入鐵籠子！」

「唉呀，當時有點招搖，引起日本當局的跟踪，後來被警視廳逮捕！人生一攀上頂峰，氧氣少，腦部缺血，要是不好好反思，魔鬼立刻找上來！但幸好平時也有準備。」

「願聞其詳。」

「其實，說穿了，賺來的錢絕對不會存在銀行，有些藏在山區密處，有些交給好友保管，有些給道上小弟處理，有些放在紅粉知己的帳戶。記得第一天入獄，便砸大錢宴請獄友，你想想看，這一下大家對你刮目相看。」

「這是高招！但看守牢房的官員如何打點？」

「很簡單！請外面的大哥逢年過節送錢也送禮物！那位典獄長對我很照顧，他兒子到美國留學，也贊助一大筆美金。」

「所以您在裡面必定吃香魚喝辣酒。」

「說的也是，錢財一散開，人就聚攏過來。每天開香檳，而腰酸背痛，就請女友進來幫我按摩！哈！」

「但您心裡如何面對？」

「人並不是先知，每件事都能預料！碰到困境，就認栽，千萬不要抱怨，這樣是於事無補的。關鍵在自己跟自己展開認知作戰！」

「也就是說，大錢等著您大花。」

「沒錯！」

「記得您出獄之後，繼續往中國發展。」

「是的，主要走私錄像機錄影機和高檔電視，當時剛好碰上改革開放！」

「應該賺得盆滿缽滿。」

「說的也是，那時候住在上海大飯店的高級套房，享受人生！」

「幸好您及時收手，過著逍遙的日子！」

「是的！葉落歸根。像日本影星原節子在高峰時期，毅然引退！」

聽了黃老一席話，獲益良多，但身為作家，恐怕只能寫到斷氣才停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