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12火曜日の爵士舞課

3月的天氣果然情緒化，這週的火曜日外面只有五六度外加風狂雨驟，我幾度放棄了去上課的念頭，但是身體已經2個禮拜沒有活動了，過著這麼閑散又庸懶生活的我是不是應該給自己的喜好與選擇一份尊重？所以在幾經掙扎之後還是決定穿上兩件羽絨外套出門，並且決定今天不管我最先看到的是誰，我都準備好會跟他說：我以為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來上課呢！

到達那個狹長的走道的時候，出乎我意料的已經有幾個等待的身影，看不到的轉角處還傳來了捲毛弟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我精心準備的台詞是沒有用了，已經有一群人在教室門口等候。捲毛弟正康愾激昂地敘述著他的演員夢，很少見他上課之前有如此亢奮的狀態，說話的對象聲音較小，我一時之間沒有會意過來是誰，隔著轉角聽了一會兒對話，想著應該是韓國的李先生，捲毛弟似乎不是一個典型的日本人，對所有人滔滔不絕地輸出的表達欲可能超過我的預設也超過一般日本人的水準，所以仔細推敲起來，幾個禮拜前下課的等待，或許也只是他那時極需要有一個表達的受眾。

回想這輩子目前為止應該也只有一個人可以與之匹敵，而那個第一名在多年以來從未被擠下寶座，第一名在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應該是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在鹿特丹的一各政府機關，荷蘭的朋友有些事情需要辦理，我就在旁邊等候，座位旁邊的這個金髮捲毛小男孩（難道捲毛話都比較多？）從我坐下之後他便沒有停止與他旁邊的婦人交談，我是不懂荷蘭語的，所以我聽不懂對話的內容，但我在心裡預設，真是一對感情好的母子呀！直到婦人離去，我才意識到原來婦人也是來辦事，和小男孩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這是何等強烈的表達欲與才能夠如此毫無保留的積極社交，在我讚嘆之餘小男孩環顧四周的目光跟我對上，我心裡想著不會吧？他給了我一個眼神，是的、就是你！於是他開口了，於是我也尷尬地笑了，我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會說荷蘭語，你會說英文嗎？小男孩愣了一下，明顯地他並不會說英文，我心想一個再怎麼想要積極社交的人都無法跨越語言的障礙，我預設小男孩會知難而退，而我限制我的想像力了。他轉動了一下慧黠的大眼睛，深吸一口氣後開始「One, Two, Three…」當時我真沒笑岔了氣，看來沒有什麼可以阻絕小男孩與外界互動的意圖，即便窮盡一些他僅有的英文詞彙，即便這些文字的資訊量不多，他像背負神聖使命一樣地輸出！我也搞不懂他就是想要跟你交流，抑或是他就是想單方面的抒發？但是這種排除萬難的表達欲，在這麼多年後他還是穩坐了我心中第一名，不管是什麼領域做到極致總是讓人感動的。

有點離題了，今天的成員除了抒發演員夢的捲毛弟和聽眾韓國的李先生之外，還有19歲的妹妹跟一個補課的新面孔，在老師來了之後大家魚貫地進到教室。上個星期老師請假回老家，所以停了一個星期，進到教室後老師端出一盒伴手禮，包裝上有這熊本熊的圖案，我默默地說「阿，熊本…」老師點點頭說「裡面餅乾形狀也是熊本熊…」平常沉默寡言的李先生開口接著說「最近熊本的ケーキ好像不錯呀！」這突如其來的評論讓老師愣了一下，明顯是老師不預期的內容，ケーキ這個單詞我也在腦中盤旋了許久，難道說最近熊本有什麼有名的蛋糕店嘛？腦回路又多跑了一點，啊、是景氣(Keiki)、不是蛋糕(Keiki)！但其實我也是這麼記住這2個字的！他繼續增加一些說明「TSMC在熊本建廠…」聽到TSMC這麼熟悉的話題我眼睛都亮了，我頻頻的點頭，其他人還是一頭霧水，我激動地附和道「是的是的！那是一間臺灣的公司！」用與有榮焉的語氣對著整屋子的人說，即便這一屋子的人也只有韓國的李先生知道台積電，但就那麼一瞬間感覺平時冷冰冰的李先生距離近了一點。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哪一天火曜日的爵士舞課會聊到我們的護國神山台積電，還是由一個韓國人提起的，這確實也足夠讓我心情激動了好一會。

強迫自己冷靜一下才得以專心地進入下面的課程，但我想其他人並沒有這個困擾，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在討論的是什麼。總覺得如果有機會是可以跟李先生聊聊，或許他也從事半導體行業。要自然地在下課時候遇上李先生並不容易，他總是火速的下課，像是無論遇到誰他都不想要多攀談幾句的態度，所以我當時一邊暖身一邊想著這謎團或許不容易解開。

一個半小時順利暖開已經凍結兩周的身體，一到下課時間，李先生確實是第一個奪門而出的，我已經盡快的換裝把自己弄到可以出發的狀態，還是晚了一步，幸好歸功於9點滿載的電梯，我走出教室的時候，李先生還在那狹窄的走道上等著電梯。

「好多人呀！」我先打破沉默，他禮貌地笑了笑表示同意，

我接著說「你的工作是半導體相關的工作嗎？」

他回答道「我的公司是一家軟體公司，我在裡面做財務，但我自己對組裝電腦很有興趣！所以知道一些半導體公司…」

「這個教室裡有人知道台積電，我覺得很開心！」我誠懇地說。

「TSMC是全球第一的公司，讓三星成了萬年第二！臺灣還有很多有名的半導體公司」他接著說，他詼諧地調侃三星這讓我十分驚訝，在初次見面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有些國族情結而顯得冷冰冰有距離感呢！沒想到他一股腦兒說出了這麼多對臺灣的好印象，讓我與有榮焉地飄飄然了起來！

他說他對組裝電腦有興趣，然後看著我說你應該沒有組裝過電腦吧？我想，當時他應該沒有預期到我的回答「我大學是電機系，所以也組裝過電腦…」

他有點驚訝地說「(電機系)女生應該很少！」

「是的」我笑著回答。

在這一陣對答之後，似乎彼此被我單方面想像出國族主義所隔出的距離也縮短了許多，也比較能夠輕鬆自在的對話，於是我繼續問「韓文的李發音也是Li嗎？」

「韓文發音是Yi，但是漢字是同一個字，(避免日本朋友困惑)在日本也是說Li桑」他頓了一下接著說「在北韓，李的發音就會比較接近Li。」

其實外表冰冷的李先生，是有問必答的。這時捲毛弟和19歲的女孩也已經走出教室，聽到這段對話時，大家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語言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連接著歷史文化與地域性，還在相同不同中藏著一些畫分出你們我們的潛台詞。

走出大樓在遊客熙熙攘攘的道玄阪上似乎不適合4個人並排聊天，自然而然地變成兩兩隊形，韓國的李先生繼續說著，小時候曾經在日本生活過兩年，現在是因為工作又重新回到東京，也再次地跟我確認了其實韓文跟日文的文法很像這件事，我也向他展示了我唯一記得的一句韓文意思是「我是台灣人」，他笑著說發音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在日本待久了的預設誇人模式（我是早已無條件進入這個模式），還是真的聽懂我說的。

總之，兩個在東京的異鄉人李桑，總算聊上了天，而這都還要謝謝熊本的TSM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