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百合 24

「工作應徵的怎麼樣？」曉婷在咖啡廳角落的那個座位看著我說

『當然很順利囉。』

「工作地點呢？」

『算是一個普通的住家，只是這個住家…比較典雅吧。』

「住家？」

『是的，普通的住家。』

「在住家打字？」她繼續說：「很奇怪的工作內容。」

『就是幫老闆打打他出去玩的旅遊日誌。』

「所以他不常在家？」

『應該吧。』

在面試完的第二天，因為已經沒有找不到工作的壓力，我一起床就到咖啡廳去了

「真想看看他寫的日誌，呵呵。」她笑著

『別人的秘密，我想作者也不是很願意吧。』我繼續說：『等我跟老闆熟了點，我再跟他借借看好了。』

此時櫃台飄逸著一股跟上次不同的咖啡香，雖然我知道店長正在煮著我點的店長特調，可是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店長特調一杯。」店長把那杯咖啡放在了桌上

『今天怎麼不是用大杯子插著吸管？』我看了那杯咖啡問

「所謂的店長特調，就是依照店長的心情而定來調。」

『所以有可能每次都不一樣？』

「應該說，一定會不一樣。」他繼續說：「一個人的心情就算是每天多麼相似，還是會因為發生的事情而些微的改變。」

『所以這杯咖啡代表的是你今天的心情？』他點著，『我就不客氣的窺探你的心情囉。』我說

店長離開了角落的座位，開始往櫃台的方向走去。我聞了今天的店長特調，散發出的咖啡香比上次還要來得濃郁。但嘴裡散發的口水，總是讓我感到有所異樣。咖啡的旁邊放著一杯水，我不知道這杯水的用意是什麼，所以帶著懷疑的心情喝了一口。

『靠！好苦。』

我馬上拿起旁邊的那杯水喝了幾口，逐漸沖淡了口中的苦澀。

「那叫做Espresso，第一次喝的人感到苦是很正常的。」店長在櫃檯說

『是因為你的心情嗎？』

「是呀！現在的心情很苦澀。」

『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因為早上出門前被老婆念了，現在很幹而已。」

『好吧！我投降，可以給我一壺水嗎？』我繼續說：『我想一杯可能有點不夠。』

「需要加個檸檬片嗎？」

『好吧，麻煩你了。』

店長端來了一壺放著檸檬片的水，以及幾片餅乾。

『餅乾要算錢嗎？』

「免費，算是賠罪吧。」

『謝謝。』

我們看似爭吵卻又一搭一唱的對話，曉婷在旁邊吃吃的笑著，她的眼神悄悄的飄到了那杯Espresso。

『今天妳不能偷喝。』我說

「看你喝得這麼痛苦，我才不想找罪受哩。」她吐著舌頭

我們開始聊著互相遇到的趣事，而她也開始說著她在醫院發生的糗事。她說記得有一次，醫生忽然在不是平常的時間跑來檢查，叫她伸出手來量血壓。她當時伸出了打著點滴的左手，醫生愣了一下說著這樣要怎麼量？但是她死也不肯伸出右手。

『為什麼呢？』我問

「給你猜。」

『因為右手抓著東西？』我繼續問：『什麼東西？』

「那你聽了不准笑我喔。」

『好，不笑。』

曉婷猶豫了好幾秒，然後很小聲的說：「因為，我的右手拿著七七乳加。」

『那個吃的七七乳加？』我問

「對呀，醫生一個小時前還說我血糖有點高，不能吃太甜的東西。」

『結果妳忍不住偷吃了？』

「因為它放在桌上，一直跟我說著吃我，吃我咩。」

『妳還真頑皮。』我很自然的伸出了手摸著她的頭

店長從櫃台走了過來，順手收了桌上的那壺水，然後開口說：「你們要不要去走一走？」

『你要關門了嗎？』我看了外面的天空說：『還這麼早。』

「不是，因為窗外等等要噴灑消毒水，對病人不是很好。」

我拿起了還有一半咖啡的杯子，一口瞬間喝了下去，然後趕緊拿起旁邊的水喝了下去。

「沒必要喝得那麼痛苦吧！」店長收起咖啡杯著說

『都花了錢，總不能浪費吧。』

「我又不會馬上就收起來，你們散步回來也可以喝啊。」

『那樣子的話，店長特調就冷掉了。』

我跟曉婷離開了座位，往咖啡廳靠醫院內部的那一頭走了過去，因為咖啡廳算是內部設施，所以這一頭並沒有門或窗戶。

曉婷走在前面，回頭這麼說著：「由我帶路去走走好嗎？」

『就麻煩妳囉。』

曉婷聽到了我的回應，就拉著我的手像個孩子似的開心走著。

「這裡是一樓的咖啡廳。」曉婷指著咖啡廳的店長

『這個不用介紹吧。』我笑了笑

「在這隔壁的是一樓的書店。」

『是妳常來借書的地方嗎？』

「對呀！那個櫃檯的姐姐人很好喔。」曉婷說這句話時似乎很開心

『是個怎麼樣的姐姐呢？』

「帶你去看。」

曉婷把我拉進那間有著好人姐姐的書店，一邊走一邊叫著那個在櫃檯的女孩子，而那個女孩子正在接聽著一通電話。

「姐姐！」曉婷對著櫃檯的女孩子打著招呼

「妳來囉，今天不用檢查嗎？」

「今天醫生請假囉。」

「旁邊這一位是？」櫃檯的店員將視線移向我

「他叫姜清風，我在網路上認識的喔。」

「那妳們等一下要去哪裡呢？」

「我要帶他逛逛這間醫院。」

「跟著妳去逛一定很有趣。」那個好人姐姐笑著繼續說：「妳身旁的那個男生，可以借姐姐一下嗎？這個禮拜的書送來了，找他幫我搬囉。」那個姐姐指著門外的貨車

曉婷獨自一個人走到另一頭，我則跟著那個書店的女孩子走到門外。

「你是姜清風吧。」

『嗯。』

「有一個不老實的咖啡廳店長要我跟你說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曉婷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子，叫你千萬不要讓她一個人孤單。」

『為什麼？』

「據我所知，她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這麼開心了。」

『她以前不是這樣嗎？』我感到懷疑的問

「至少在遇到你之前，她倒是整天悶悶不樂的。」

『我能做什麼？』

「這種事，我想你可能比我還清楚吧。」她繼續說：「總之，讓她開心的方法，你一定知道就是了。」

『嗯…那我試試看吧。』我攤開雙手無奈的說著

「我說完了，出去之後記得伸出你的手掌放在她眼前。」

『伸出手掌？』

「總之伸出手掌就是了。」她說

我慢慢的往曉婷的那一個方向走去，腦海裡除了想著為什麼要伸出手掌以外，還考慮著到底要伸出哪一隻手。『管他的！男左女右，左手吧！』我在心裡面暗自下了這一個決定。我伸出了左手掌遮住了曉婷的眼睛，她卻不慌不忙的抓著我的手靜靜看著。

「好坎坷的姻緣線。」曉婷自言自語說著

『那妳的手呢？也借我看一下吧。』我伸出了右手

「才不要勒。」

曉婷做了一個很可愛的鬼臉，拉著我的手腕往電梯走去。

「二樓是門診中心，有很多護士姐姐在這喔。」曉婷在電梯到了二樓時說著

『一定會有的吧！』我感到她的話有些無哩頭

「不過她們不是0204的姐姐喔。」

『吼！』我伸出了手輕拍她的頭說：『別玩了，可以帶我去看看妳的病房嗎？』

我們走進了路旁的電梯，按下了五樓的按鈕，電梯緩緩的向上攀升。電梯門緩緩的打了開來，但曉婷的腳步卻遲遲不肯走出去，彷彿有些恐懼著。

『走吧！』我拉著她的手腕往電梯門外走去

「啊！」曉婷被我硬生生的拉了出去

『是幾號病房呢？』我對著身後的曉婷說著

「513。」

我看著上面掛著的告示牌，左邊寫著501 ~ 530，而右邊寫著531 ~ 560，我往左手邊的方向走去，這裡的病房似乎都屬於單人房，而且門上的名子下面，幾乎每一個都是重病的患者。我們一步一步走著，在513病房的門外停了下來。

【黃曉婷 18歲 血癌】門上的牌子這麼寫著

打開門的瞬間，我彷彿聞到了一股百合花的花香，病床旁的窗戶上面，正掛著一串水藍色的風鈴。房間的排設雖然簡單，除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還有一盆開著很漂亮的百合花。

『又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妳到底在怕什麼？』我看著那盆百合花說著

「因為這是單人房啊。」曉婷害羞的說著

『單人房有什麼不對的嗎？』我表現疑問的問著

窗外的風輕輕的吹進病房，空氣中飄逸著百合花的花香，耳裡聽見了輕輕的風鈴聲，我看見了那台在床上的筆記型電腦，以及貼在筆記型電腦上的Hello Kitty貼紙。

『妳就是用這台筆電跟我聊天的嗎？』我指著床上的位置

「對呀！這裡有無線網路，很方便呢。」

『這盆百合花是妳種的嗎？』我問

「對呀！我很喜歡百合花。」

『風鈴呢？顏色滿好看的。』

「這是咖啡廳的店長送我的，本來店門口掛著兩串風鈴，後來他送給我了。」

『送給妳？為什麼？』

「因為我剛去那裡的時候，常常瞧著那串風鈴，他看我喜歡，就送給我了。」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店長，不過對待我就挺糟糕了。』

我看了一下手上的手錶，時針正好指著12:00的位置，這個時間已經超過了跟母親約定的回家時間。

『我想我該走了，本來12:00要到家，看來是遲到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等一下會送飯來，我得留在這裡。」

一個人獨自坐著往一樓的電梯，左手腕被抓著的溫度，以及抓著曉婷右手腕，感覺似乎還停留在剛剛的那一刻。

『店長，我要回去了，今天多少錢呢？』我拿著五百元的鈔票放在櫃檯

「找你490元。」店長把錢及寫著店長特調的一疊紙放在櫃台上

『今天只要10元？』我感到懷疑的問：『還有這疊紙是？』

「這是店長特調的免費卷，一共50張，送你。」

『這麼好？』

「這代表的是你要來50次這裡，然後點50次的店長特調。」

『來50次倒是沒問題，可是該不會50次都是給我喝Espresso吧！』

「想得美喔！Espresso很貴的。」

我打開了往醫院外面的門，門上的風鈴叮咚叮咚的響著，手上拿著店長送的咖啡卷，心裡既溫暖也異常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