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異教的民間信仰 (3)：維京人的仲夏節也有五月柱／仲夏柱嗎？

以前聊過多次異教節日，尤其是耶魯節 (Jól)，但還沒提到當今北歐往往盛大舉辦的重要傳統節慶——仲夏節 (Miðsumarsblót)。尷尬之處在於，儘管是傳統節日，卻追溯不到維京時代，有可能是中世紀北歐才出現的祭典，那具有經典符號意義的仲夏柱也是嗎？

維京人根本沒在過仲夏節？

維京時代（8-11 世紀中）橫跨 300 年，前半還算異教時代，或前基督教時期；那時古北歐社會尚未全面受基督教文化影響，後半則明顯出現大量基督教化元素。然而，不論前半還是後半，仲夏節始終未得到重視。

我在「維京人打劫賺外快的夏季將至，來一場祈勝祭吧！」有提到，儘管古北歐各地有自己的風土民情，可是有 3 大祭典，幾乎是彼此共通的，時間點分別對應：立冬、仲冬、夏初。

此外，異教節慶不是看太陽曆，而是月亮曆；因此，「仲夏」的意義不同。古北歐曆法不分春夏秋冬，只分冬夏；以月亮曆來說，夏季開始後第 3 個滿月才是仲夏，而非太陽曆強調「日照最長，太陽最高」的夏至時刻。

採月亮曆看來，倘若要對應原先的異教節日，或許更接近每年 5 月 1 日舉辦的瓦爾普吉斯之夜 (Walpurgisnacht)，也就是今日巫術愛好者所說的「女巫聚會之夜」（看過《魔法少女小圓》的朋朋們，應該會想到最終登場的大魔女，她就叫這名字）；當然，女巫一說，也是基督教文化的產物。

現代北歐瘋玩的仲夏節是怎麼來的？

基督教會將 6 月 24 日定為受洗者約翰日 (John the Baptist)，或聖約翰節（丹麥稱 "Sankt Hans"）；這當然不是歐洲社會第一次開始慶祝仲夏的源頭，古羅馬時代就已經將這天視為一位女神 (Fors Fortuna) 的節日。世界各地的北半球文化也不乏在相近時間點上舉辦的祭典。

現代北歐國家通常將仲夏節定在 6 月 20 日到 6 月 26 日之間的週六，同聖約翰節一起慶祝。習俗各異，但幾乎不離脫篝火、盛裝、跳舞、歌唱，以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花圈，大量的花圈；備受矚目的花飾，則屬花柱，或稱五月柱、仲夏柱（瑞典語 "Midsommarstång"）。

豎立仲夏柱不是異教傳統？

異教人受到邪典片《仲夏靨》(Midsommar) 影響，起初也以為五月柱 (maypole) 有古北歐異教的典故，但其實全片都在東拼西湊；好看是好看，但基本上與古北歐異教文化沒有直接關係。

當然，五月柱是不是沒有異教元素這一點，沒辦法斷定，就現有的文獻上來說，至少斯堪地那維亞地區的五月柱傳統，大概是從歐洲大陸傳進來的，且廣泛存在於日耳曼語族文化圈；有些地方更重視篝火，勝於豎立五月柱。

最早的仲夏柱紀錄是 13 世紀德國的萊茵蘭 (Rhenlandet)，奧地利從 15 世紀開始，瑞士從 16 世紀開始。至於當今最愛玩五月柱的瑞典，明確文字紀錄出現五月柱 (majstång) 或仲夏柱的時刻在 17 世紀；當時有繪畫留存，殼蟻看出風格有很大變化，中世紀版本更像台灣夜市賣的龍捲風洋芋片。

不過，假設五月柱確實有異教根源，那會是什麼呢？

異教傳統中真正的「聖柱」

我曾在「古北歐的魔法使族 (3)」提到薩滿主義傳統的必要元素之一，是世界觀包含天、地、人三界；這一點在北歐神話中也不難做對應，神話中的 9 大領域似乎都圍繞宇宙中心支柱的世界樹 (Yggdrasil)。

日耳曼語族在接觸薩米人 (Sámi) 以前，早有聖木崇拜的信仰傳統，延續到維京時代皆然。因此，五月柱很有可能是巨木崇拜或宇宙中心柱的延伸。更具體的例子，可能是古日耳曼異教中的「聖柱」(Irminsûl)。

古北歐異教傳統不常提到聖柱，不過，對於 8 世紀以前薩克遜人 (Saxon)（古日耳曼語族之一）的信仰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宗教象徵。"irmin" 對應維京人的古北歐語 (old norse) 即 "jörmunr"，有偉大、巨大之意。

《皇家法蘭克編年史》(Royal Frankish Annals) 紀錄 8 世紀查里曼侵略薩克遜人疆域的過程，提到他曾下令摧毀掉位於今日德國歐貝瑪斯伯格 (Obermarsberg) 的聖柱，以瓦解當地異教勢力的戰意。

12 世紀的《帝國編年史》(Kaiserchronik) 也有多處紀錄提到 "irmensiule"，被刻畫為一位執掌商業的神靈；校正羅馬人的理解之後，對應的北歐異教神可能是奧丁 (Óðinn)。

維京時代相關連的物件，或許是較富裕者築起的房屋內，會設有的高座柱 (öndvegissúlur)；用以標誌房屋主人 (aettir) 的位席，根據《定居者之書》(Landnámabók)，有些上頭會雕刻異教神索爾 (Þórr) 的肖像。

有時，它被描述地更像是一位獨立的神靈，稱呼百百種：Ermensewl、Hermessul、Armessul…不管叫啥，都難以考究聖柱最古老的原貌，遑論它與五月柱之間的關聯性。

不論如何，以目前資料來說，五月柱恐怕是與古北歐異教傳統沒什麼關係；然而，五月柱被賦予的寓意依然在，它仍是愛情、豐盛與歡快的節慶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