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歲9月的禾

幾個月前才教禾自我介紹「2歲半」，現在已經直逼3歲了。

禾的記憶力極佳，也許跟每天晚上我們離開房間後，他獨自在床上反覆複習當天聽到的歌曲或故事有關。而他的聯想力也常讓我們驚喜、發笑。

他喜歡啃麵包啃到一半觀察其形狀，然後宣布「遮是一隻船仔」或「遮是tshu-tshu-á(溜滑梯)」，吃下肚之後再笑著說「這馬仔船仔佇我ê腹肚內底泅水」。

有一次他在外面看到圖騰，問說「這敢是媽媽的學校？」因為他看過我在巴崚的畢業紀念冊，想說有原住民圖騰應該就是我的學校。

我媽跟禾說他在醫院上班，禾問「你敢有坐救護車？」因為我們都跟他說救護車要載病人去醫院。

我跟法常在他面前放閃，然後跟禾說「因為咱是翁仔某。」某天早上法趕著出門，禾一臉困惑的說：「你哪會bô 共媽媽親一下？」最近禾會抱著冬或牽著他的手說：「我咧共阿冬疼惜。我跟阿冬是翁仔某，因為咱感情足好。」

昨晚走出保母家，我邀請禾一起抬頭看又圓又亮的月亮，他突然唸出「一粒星 掛佇窗仔邊」，這是《逗陣來唱囡仔歌7》中〈月娘〉的歌詞。

-

禾也不是經常這麼友善可愛。這個兩歲半的小孩已經很會看臉色，腦袋轉得飛快，還會跟我們談條件、討價還價，跟他相處充滿驚喜和無奈。

這個自由自在、「出頭足濟」的孩子來到惡名昭彰的兩歲半，意見多到我們每天都心很累。從一天的開始，用哪一個杯子喝水、用盤子還是碗、喝鮮奶還是泡奶粉、吃哪一塊麵包(明明我們看起來都一樣)、穿哪一雙襪子哪一件外套……，處處都充滿他選擇的樂趣和我們等待的無奈。前述都還是例行活動，他常天外飛來一筆自己再安插許多行程：突然想放CD聽音樂、突然想自己洗碗、突然想幫冬穿衣服、突然想自己拉拉鍊……，能自己做的事情變多反而讓他更加忙碌，經常跑來跑去或是卡在某個環節。

當他情緒一來卡住或拒絕配合時，我們會讓他選擇，「你要先吃飯還是菜？」偶爾這招會失靈，他會說我都要或是都不要。更有效的是用禾有興趣、有創意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讓他願意盡快完成手上的任務或是點頭，例如「可以看新借回來的書」、「吃吃看阿妹仔公主的菜(長髮公主在《你無聽--過ê格林童話》號作阿妹 á)」。有時則會擺起臉色，重複指令然後告知後果「不趕快穿衣服，待會就沒時間講故事，要直接上床睡覺」。

以前覺得禾可愛的行為，現在常因為疲憊和忙碌讓我們感到不耐煩，有時會對他生氣。阿法說這幾個月來他的教養技巧突飛猛進，每天和禾鬥志，要經常動腦、發揮幽默感，才能勉強度過和平的一天。如何讓這個頑皮、總在測試底線的小孩照著我們的想法行事，是我們現階段極大的考驗。當下覺得很累很煩，但我也珍惜著他偶爾讓我們會心一笑的小小叛逆和創意，因為它們極有可能隨著進入體制教育、社會化程度發展而逐漸消磨。

本篇寫於2024.4.8 南屯，原含於《四人小家庭的起頭》，因篇幅及連貫性考慮，抽出來另置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