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玉米工廠的那一天

不知道為何事隔15年我才想寫出那天發生的經過。

當年在澳洲讀完語言學校，

因積蓄耗盡所以我急著找打工機會，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我是個急性子，

當我慌了的時候我就會開始到處嘗試各類工作，

即使知道工作內容可能不喜歡還是硬著頭皮去，

永遠記得去間餐廳掃了一上午的地板，

老闆娘就說不用做了(不善清潔工作的我)。

後來發現市區的黑工薪水實在低的可憐(當年在布里斯本)，

看起來別無選擇了，

郊區的工廠即使是黑工時薪還是市區的兩倍，

於是就在背包客棧網站找了份玉米包裝工廠的差事，

想當然投了個履歷立刻就應徵上了。

記得那份工作的工頭是台灣人，

心想遇到台灣人也算是滿幸運的吧，

工頭交代了上工當天要自己帶便當和手套，

因上工時間很突然，

我只有草率的準備了個小便當和很像吃手扒雞的那種透明塑膠手套就準備隔天出發。

隔天一早我抵達Sunnybank的集合地點，

工頭安排我搭上了一輛裡面都是台灣人的汽車，

由於包裝工廠很遠，

預計大概要開2-3小時左右，

也忘了當天有沒有吃暈車藥，

但我只記得整趟路程車裡台灣人給我的感覺都很不友善，

大概就是有種深怕多一個台灣人來搶走他們工作天數的感覺，

不過現在回頭看覺得其實他們也沒義務要對我友善，

在賺錢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排除外來威脅是件非常合理的事(笑)。

沒想到路程中的尷尬氣氛不是最糟的，

一進到工廠我就後悔了，

因為環境非常惡劣非常髒亂，

尤其是廁所蚊蟲亂飛衛生紙爆滿出來散落整個地板，

更慘的是我發現我月經好像來了，

但我身上只有護墊。

接下來我被帶到產線，

理所當然菜鳥就會被分配到產線最前端最可怕的站位，

不斷有大量玉米滾落下來(現在回憶起也是滿震撼的)，

我的工作就是要把玉米前後兩端剝掉，

葉子部分也要拔除，但是要留一層薄薄的葉片讓玉米顏色透出來外觀會比較好看，

保留一層薄葉片是我覺得最難的，

畢竟要處理滾落的大量玉米又要仔細拔葉片完全是逼死人，

好在後來旁邊稍微資深的前輩告訴我如果葉片留不下來就算了。

自認動作還算快的我，

在得知不一定要留葉片後我的剝玉米速度飛快進步，

但經期的腹痛和勞累加上一直站著，

持續的反胃感讓我整個人精神恍惚，

不斷在剝玉米和跑廁所間來回奔波。

來到放飯時間我才發現，

似乎只有半小時吃飯時間，

我又累又餓卻發現我帶的那便當份量可能連小學生都吃不飽，

看到一起搭車的那些台灣人拿了四、五個便當裡面有主食有湯有配料還有水果，

看到他們互相分享著食物，

我真的好生羨慕啊(內心大喊)。

好不容易撐過了快10小時，

當初應徵說好做到晚上8點，

在來之前我差不多算好時間回程到Sunnybank還有公車可以搭回家，

但就在此時，

糟糕的事發生了，

工頭宣布要臨時加班到晚上12點，

更糟的是我那手扒雞手套破掉了。

由於手套破掉(也借不到新手套)，

我的手指開始流血，

那時根本顧不得沾血的手，

我一邊憤怒一邊絕望的剝著玉米(希望玉米產線上有清洗玉米這關)，

最後在晚上11點時，

經痛和精神崩潰的我終於受不了，

我跟台灣工頭說：「我必須打電話回家跟房東說我加班到半夜，不然我回不了家」，

但我得到的回應是：「這裡手機沒有通訊，妳必須去跟那些澳洲產線主管借電話」，

當下本人銜接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斷掉了，

我去找了澳洲產線主管說明我的情況(謝天謝地我的英文程度至少還能基本溝通)，

順便讓主管看我流血的手，

只差點沒讓她看我滿是血的褲子，

還好產線主管是女的，

她似乎能理解經痛的崩潰，

她讓我使用室內電話然後到廠房外休息。

但絕望的是房東太太並沒有接電話，

不死心的我拿著手機走出工廠外，

想說碰碰運氣看會不會某個角落剛好有收訊，

但外頭只有沙漠般的景色搭配滿天飛的蚊蟲，

嚇得我立刻躲回休息室。

時間來到半夜12點，

該死的產線還在運作完全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就在此時我看見一群晚班的人進來休息室準備要交接，

聊了幾句她們發現我居然沒吃晚餐，

其中一位阿姨立刻掏出了一袋麵包給我要我別餓著了，

當下真的感動的快哭了。

最後約12點半左右日班跟晚班交接了。

就在我想說終於可以結束這場惡夢時，

那群台灣人居然在爭論誰要載我回去，

由於半夜才從工廠回程，

到Sunnybank大概是半夜2點，

只好問車上可否有人讓我借宿一晚，

但隔壁的台灣女生只有默默地說：「妳再打給妳房東看看」，

過不久房東太太剛好打電話來了，

房東太太比我還緊張深怕我失蹤，

立刻說今天剛好她老公有回來可以開車要來載我，

要我去附近找個24小時便利商店待著，

內心又再度感動得要流淚!

但因為是半夜我還是很怕，

於是再次嘗試問車上的人可否至少等我房東來再讓我下車，

但我得到的答案是：「沒辦法耶，因為我們睡5個小時又要起床去工廠上班，現在要趕回家」。

半夜被丟包下車後我立刻發現對街有一間便利商店，

這大半夜的即使走到對街而已也依然讓我感到害怕，

短短的幾分鐘路程，

只能跟自己說加快腳步然後精神緊繃不斷注意周遭，

在商店待了約一小時我終於看到來接我的車子了，

上車後說明狀況，

房東太太開始狂罵那群台灣人沒良心，

怎麼這樣對自己國家的人，

但此時我累到連用髒話附和的力氣都沒了，

當然其實我好想哭但我哭不出來，

就這樣最後順利回到溫暖的租屋處。

恩 我發誓我再也不要接近任何澳洲的工廠了(笑)

(後記)

回家後跟台灣工頭要當天的工資，

得到的回覆是因為我提早結束工作造成他們困擾所以沒辦法給錢，

但我去休息前也做了快10小時啊!

(而且也不算提早結束是你們自己突然加班吧!!!)

最後只好搬出我房東太太老公是澳洲人，

你不給工資我就檢舉你們的狠話，

才順利拿到錢結束這趟可怕的玉米工廠奴工一日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