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04|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新天堂樂園》:歷久彌新的經典電影作品

《新天堂樂園》由義大利導演朱賽貝‧托納多雷(Giuseppe Tornatore)執導,作曲家顏尼歐·莫利克奈(Ennio Morricone;1928年11月10日–2020年7月6日)配樂。《新天堂樂園》榮獲1989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及1990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有別於一般電影作品,《新天堂樂園》共分三個版本:155分鐘的首映版;迄今最受歡迎的124分鐘的國際版,以及173分鐘的導演版,現行的修復版本為國際版。

《新天堂樂園》海報/IMDB

《新天堂樂園》海報/IMDB

從技術層面而言,距今三十五年前推出的《新天堂樂園》不論是聲光效果或劇情緊湊度,皆比不上當今電影;但若從情感描繪細膩度與配樂畫龍點睛的功效而論,《新》片仍是影史上數一數二的傑作,不僅劇情感人至深,每一次情節轉折時,背景流瀉出的配樂主旋律更是觸動心弦。

主角沙瓦托•迪維塔在羅馬從事導演工作,一日他深夜返家,意外接到西西里島小鎮老家母親通知,他的兒時忘年之交,同時也是他的電影啟蒙恩師—艾費多逝世了。沙瓦托一夜不成眠,在雷雨聲中追憶過往。他的兒時記憶裡,二戰既遙遠又靠近,家在西西里島小鎮,鎮上的年輕男性上了戰場,生死未卜,其他居民則過著看似猶如桃花源記裡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生活,實則是對現實無能為力,只能一邊維持生活,一邊期待戰事早日結束。

沙瓦托的父親戰死沙場,他與母親及妹妹三人相依為命。年幼的沙瓦托小名多多,是個活潑調皮的男孩。當他第一次溜進鎮上一間名為「天堂」的電影院—同時也是鎮上唯一的電影院,很立刻被電影院裡觀眾的熱情、大螢幕裡的喜怒哀樂,以及電影院頂樓那間神祕的電影放映室深深吸引。

多多對電影的愛成了一種執著,即使母親打罵嚇阻也無法撼動他學習放映電影的決心。多多纏著電影院裡的放映師艾費多,要艾費多教他放映電影的技巧,艾費多本來只當他是個愛胡鬧的孩子,直到被他的堅持感動,這才收他為徒。之後,更因為電影院發生火災,當時待在放映室裡的艾費多被大火燒到失明,只好讓多多正式接替他,成為重建後名為「新天堂」電影院裡的新任放映師。自小失怙的多多與膝下無子的艾費多,就在這段時光裡,培養出猶如父子般的深刻情感。

艾費多看出多多的潛力,認為他在大都市必有所發揮,待在這西西里島小鎮上只會埋沒才能。為了多多的前程,艾費多勸他離開家鄉,到羅馬奮鬥。為了達成目標,艾費多不惜親手斷了多多的初戀艾蓮娜與多多的聯繫,更在送他搭上前往羅馬的火車時,破釜沉舟地對多多說,要他不許想家,若沒成功,不許返鄉。於是多多與家人道別,孤身前往羅馬,從此三十多年來未曾返鄉。直至接到恩師逝世的消息,過往回憶湧上心頭,多多這才搭機回到西西里參加恩師的告別式。經過三十多年,故里早已人事全非,母親與昔日熟悉的街坊鄰居垂垂老矣,鎮上的新天堂電影院成了一片廢墟,而當年告誡他不許想家,不想再聽他說話,只想聽別人談論他的艾費多,已無法再聽任何人說話了。

片中的結局,是多多帶著艾費多留給他的一卷影片回到羅馬。在羅馬的工作室裡,他播放那捲影片—那是兒時的多多在電影院裡最期待,但總是看不到的電影片段—來自眾多老電影裡的男女親吻片段。當年的天堂電影院在新片上映前,必須先將新片播給神父審查,被神父視為妨害風化的片段,必須剪掉。艾費多保留這些被剪掉的影片給多多,象徵他對多多的記憶與愛。

《新天堂樂園》片尾,在淚水中思念恩師的多多

這部電影雋永之處,在於每一次重溫這部作品,從不同角色的立場來看,都會有不同的感觸與理解。

對多多來說,在他仍倚賴親情且情竇初開的年紀,被迫接受初戀無疾而終,並獨自在異鄉生活,時間讓他學會獨立,卻無法幫助他放下過去。片中的一幕,是他回到家鄉時,母親對他說,這些年來,她每次打電話到他羅馬的家,接電話的總是不同的陌生女性,從那些女性的口中,她聽不到愛的感覺。她希望多多能忘記初戀,找個人好好定下來,但多多只是沉默不語。即使多多成為知名導演,但在情感上,他仍然是當年那失落的多多,事業的成功並不能彌補他情感上的缺憾。

但從艾費多的角度來看,如同在片中他曾對多多說的:「人生不像電影,人生辛苦多了」。艾費多年少失學,只能在小鎮當放映師,他深知知識的重要,明白大都市資源與機會的可貴,因此不願意多多步上他的後塵,在小鎮上庸庸碌碌地過一生。因此,他寧可忍受寂寥,寧可看著多多傷心,也要把他推向羅馬。

能說艾費多錯了嗎?當年若讓多多繼續留在身邊,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可能只是成了鎮上電影院的老闆,與多多現在的地位差距猶如雲泥,再說,即使沒有艾費多的破壞,多多與初戀也不見得能長相廝守。但若艾費多知道多多功成名就的代價是一生情感漂泊,與親友一別三十多年,連恩師的最後一面也見不著,他還會堅定地認為當年的決定正確嗎?

多多三十多年未曾返家,乍看是離久情疏,細看卻是對於返鄉的畏懼,他害怕自己未能達到艾費多對於「成功」的標準,怎樣的成功才是「可以返鄉」的「成功」呢?或許他更害怕的,是面對失去,面對這些年獨自在羅馬奮鬥所付出的代價。

時光不能倒流,無法驗證不同的決定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但不論做了什麼決定,都必須面對失去,不論是失去機會,還是失去感情,有得必有失是必然面對的事實。

我很喜歡《新》片裡一幕,當多多回到故鄉時,昔日的電影院老闆恭敬地稱多多「迪維塔先生」,多多很訝異,他問老闆,在他的兒時記憶裡,老闆總當他是電影院裡的小放映師多多,怎麼突然就成了「迪維塔先生」呢?但電影院老闆客氣地對他說,他在羅馬已經是大導演了,得要稱他一聲「迪維塔先生」,但接著笑著說「如果你堅持的話,還是叫你多多」,多多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時才終於放鬆,綻放出久違的可愛笑容,彷彿回到兒時一般。單從這一幕,就可以看出多多對於記憶裡的童年與鄉里間的人情,依舊懷著深深的眷戀。

或許是因為筆者自小就愛看電影,也或許是因為兒時恰好經歷過里民活動播放露天電影的年代:晚上在家附近的巷子口,與街坊鄰居們一同觀賞透過臨時搭起的布幕所投放的電影。電影播放設備雖簡陋,但無損社區里民間觀影的歡愉氣氛。因此,當觀看《新天堂樂園》時,對於片中西西里島小鎮居民間深刻的感情,以及主角對電影的熱愛格外有共鳴。在這個凡事求快的時代,或許更該抽空重溫《新天堂樂園》這齣經典懷舊電影,與它一起放慢步調,在悠揚的配樂裡,把青春珍貴的情感記憶重新喚回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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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愛閱讀、電影、手沖咖啡及寫作,曾是半導體 RD,現職為專利師及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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