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02|閱讀時間 ‧ 約 28 分鐘

《行走的人(Marcher la vie)》

大衛.勒.布雷頓(David le Breton)為史特拉斯堡大學(Université de Strasbourg)的社會學教授,他是法國大學科學院(Institut universitaire de France)成員,亦是史特拉斯堡大學高等研究所(USIAS)成員。出版著作超過三十本,包括《身體與現代性的人類學》(Anthropologie du corps et modernité)、同為行走主題的作品《行走的禮讚》(Éloge de la marche,2000)及《行走:路徑與緩慢的禮讚》(Marcher. Éloge des chemins et de la lenteur,2012)。
《行走的人:獲致幸福的恬靜藝術(Marcher la vie: Un art tranquille du bonheur)》(2022)

《行走的人:獲致幸福的恬靜藝術(Marcher la vie: Un art tranquille du bonheur)》(2022)

隨著科技進步,當代社會的步調越來越快,每天如洪水般的大量訊息,已經遠遠超出我們的心智得以消化的範圍,卻進而轉化成錯失恐懼(Fear of Missing Out),深怕遺漏了某些最新的資訊,跟不上世界前進的腳步。

或許,踏上一趟脫離現有生活的徒步旅行,是少數能重新找回自我的解方。作者在這本書中,漫談了許多行走過程中能夠獲得的感動與收穫,並且引用了許多作家名人對行走的詮釋,帶領讀者發現行走的不同面向。行走確實給了一個脫離生活泥沼的機會,但是,這部作品過度讚頌行走以及高大上情操的描寫方式,不免得讓閱讀體驗上產生抽離的感覺,稍嫌可惜。儘管如此,筆者在閱讀時還是有一些與作者共感的地方,因此私心地想寫下這篇筆記。

雙腳會指引我們的靈魂
— 道格.皮考克《腦內戰爭》

行走的形式

這本書的行走,比較偏向高強度的行走,需要一定的耐力支撐、多天的時間只專注於步行、完全脫離城市的生活。在人生某些重大的轉捩點,這種高強度的徒步旅行,它能夠讓自己的注意力,專注於自己身上,與自己對話,與自己相處,坦誠面對自己的過去,然後勇敢朝未來踏出下一步。雪兒.史翠德(Cheryl Strayed)的作品《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就是對這種行走最好詮釋,那是一種絕望到底的脫胎換骨。

除了這種高強度行走之外,也有能夠融入現有生活的行走方式,調整生活的節奏,讓緊湊的行程中有個喘氣的空間。在斐德利克.葛霍(Frédéric Gros)的作品《走路,也是一種哲學》中,介紹了許多哲學文人的走路方式,像是尼采、韓波、盧梭和梭羅,他們都仰賴行走來幫助他們思考問題,但是每一個人的走路頻率和強度都不同。我想,這世上並不存在絕對最好的行走方式,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適合自己各個階段的形式,為無法透氣的生活,打開一扇窗口。

《行走的人》和《走路,也是一種哲學》的作者都是恰巧都是法國人,可能是因為法國人重視生活的態度,讓他們願意投入時間思考像是「走路」這樣的哲學議題,探索更多生活的可能性。

行走意義的投射

步行在同樣的道路,圍繞著同樣的風景,行走的人會看見自己在乎的事情:

我們可以說不論是道路本身或是路上的風景,皆是由旅人所投射的視線所定義。對一位樵夫來說,面對路旁綿延的樹林,他心中或許會默默記下樹種、估量他們作為木材的質地如何,並且思考接下來必須完成的工作;如果在這路上的是一個孩童,那麼這樣的空間也許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遊樂場,茂盛的樹林與草叢正好可讓他在其中奔跑與躲藏;當一名逃亡者行經同樣的地方,其注意力會集中在尋找周邊植物生長最為茂盛而隱蔽之處,以覓得合適的藏身地點;來者若是鳥類學家,那麼他對於周邊鳥類鳴叫聲的關注一般會遠高於對附近環境探索的興趣,但如果那一帶恰巧是其目標觀測物種的可能棲息地,那麼狀況或許就會有所不同。

每個人都是用自己的視角在理解和感受這個世界,同樣的一條路,不同的視角疊加,終於疊加出一個多彩又多元的世界,其程度超乎每個人的想像。在冥冥之中,作者對行走的詮釋,似乎也間接為筆者闡明了喜歡閱讀的原因 — 同樣的主題,同樣的事物,套用上不同作者生命經驗的濾鏡,最終投射出獨特的見解與觀點;閱讀就像一個嚮導,帶領著筆者踏出自身的侷限,認識這個世界的萬千美好。

我認為為了盡興地享受大自然的林林總總,與未知、陌生環境、突發情況或無能為力進行一場有意識、深思熟慮的抗爭,可獲得一種神秘誘人,既難以獲得卻又無窮的成就感,它可用來替代,甚至填補愛與信仰的不足。
— 庫伯.波伊斯《老化的藝術》

朝聖之路

透過作者的文字描寫,這是筆者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感受到朝聖之路所具備的神聖意義。長達兩千公里的朝聖之路,考驗著朝聖者的信仰熱忱,在前往聖地耶路薩冷的路上,必須先穿越阿爾卑斯山,再跨越地中海,踏上這條路必定會伴隨著恐懼、疲憊,甚至是遭遇危險。徒步行走的朝聖者,必須克服前方的萬重阻礙,抵達聖地,以祈求心靈的重生與救贖。

朝聖之路的重生意味著對現代社會物質世界的抵抗,例如產品的盲目崇拜、競爭、講究迅速等等,前往尋找價值、意義,一個被今日苦悶的社會與經濟條件主宰框架外的世界。

朝聖者帶著各自的故事與目的走上這條朝聖之路,在旅途上和彼此擦肩,帶著感恩與團結的心態,相遇、分離、或重逢。聖地的召喚,賦予了朝聖者一個上路的理由,但是這趟旅程的真正意義,始終存在於每個人自己的內心裡,向外走出自我的同時,也走向了心靈深處的幽光。

真理之路的真理不在道路本身,而是存在步行者的心靈中。

最近才陸陸續續發現,古今中外有非常多的書籍都在談論「走路」這件事。有趣的是,不同的作者,走出的路都大不相同,他們用著自己獨一無二的經驗與視角,關注著不同生活面向的紋理細節,終而拼接砌合成如此多彩多姿的世界。

筆者自己也是一個享受走路的人,或許是無法一心多用的關係,在走路時不喜歡一邊滑著手機,就是沉浸的走、專心的走,有時會察覺到城市緩慢累積的變化,有時會深入思考著縈繞心頭的問題,有時也會隨性所至唱著喜歡的歌曲。走路,總是能出其不意地,在生活中發現新的可能。

延伸閱讀

  • 《走路,也是一種哲學(Marcher, une philosophie)》(2022)by Frédéric Gros
    • 除了描寫走路帶來的感受,這本書還介紹了許多文史哲人的走路方式,以及走路帶給他們的創作靈光。
  • 《阿拉斯加之死(Into the Wild)》(2023)by Jon Krakauer
    • 主角行走並不是為了發現,而是為了拋棄自我、去除社會身份,雖然最終因為手段過於激烈而死亡,卻成了細膩動人的生命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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