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走間一點點融入的靈光：讀河正宇《走路的人》

■不知該做什麼，那就走路吧

我並不擅長走路，由於體重太重或缺乏運動等原因，我其實無法走得太遠。但行走時，我都會想起那些在歲月流轉時陪伴我一同恣意走談的書籍：盧梭，尼采，林耀德《一座城市的身世》，吳明益《家離水邊那麼近》， 麥克法倫《故道》，以及持續增長的名單。

誰知道呢？未來一直來一直來。

河正宇的走路生涯始於一句玩笑話，所以千萬別輕忽語言的重量。河正宇在頒獎典禮上說自己如果連續兩年獲得百想藝術大賞的電影「男子最優秀演技獎」的話，就要帶著獎座展開國土大長征。當獎項得主揭曉，他就被命運推向以走路為資糧的人生大道上。

這次的長征為河正宇的人生帶來許多啟發，但許多啟示降臨剎那，絕非動畫或小說描述的豁然開朗，而是會讓當事人經歷巨大創傷般的痛苦或迷惘。

後來，我像是生了場大病般睡了幾天。完全不外出，像個胎兒一樣持續蜷縮著身軀沉睡。很奇怪的是，在我半夢半醒間，會不停看到途中發生的事。我所走過的路、同行的人臉上的表情，一一浮現。(頁26)

終日行走的某天、沁涼的清晨空氣、灼傷身體後背的豔陽，乃至完成徒步後的所感所思，一一栩栩如生地甦醒。隨著時間流逝，那段記憶不僅不曾變得模糊，反而傾瀉似地清楚朝我襲來。雖然路的盡頭什麼也沒有，途中我們所積累的記憶與時刻卻嵌入我的體內與心底，進而如影隨形地現身在日常。(頁27)

我很喜歡河正宇說的這段話。我們常常在樹立目標時，憧憬或想望實現目標，達成功績時，內心會欣喜若狂，或是心頭湧上莫名的成就感，然而，當那一刻真正來到時，接續而來的衝擊和空虛反而更加深刻。但相對的，那些親身走過的路，披斬的荊棘並不會僅僅化為空洞的記憶及風景，而是以一種零碎如河流卵石砂礫般物事，融入或壓進血肉筋脈，成為肉體的一部分，擴充了心的空間。

所以，你怎麼能不愛走路呢？

■走路，是成為自身主宰的出口

有時，談走路的書－－其實談跑步的書有時也會，像村上春樹著名的《關於跑步，我想說的是...》（這本也是我的愛書，如果有機會或許能寫篇分享聊上幾句）－－無意間觸及關於人生的哲理。

因煩惱而心情惡劣的日子過去了，不知不覺又迎來清晨。起床後呢？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唯一切實的體悟是，昨天的煩惱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問題。該稱為是種走路的蝴蝶效應嗎？因為光是出門走一走，就能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於是我懂了一件事，受制於心情而後生出問題，任由煩惱腫脹的，其實是自己。（36頁）

如果被壞心情俘虜而感覺自己當下做不了任何事時，不妨試著出去走走。與其思索千萬遍，徒增煩惱的重量，強化心情壞的程度，不如外出走個三十分鐘後再回來。如此一來，就能神奇地感受心情模式產生變化。(頁36)

我不想輸給自己的心情所以走路。秉持著能控制自己心情的信念，不再讓任何人因我的心情難受。走路，成了我對自己、對他人的約定。(頁36)

譬如心情。以走路轉換心情，其實是個陳腔濫調，醫生說走路會產生多巴胺，因此心情會變好。河正宇只是藉此反思，心情的好壞並非由心情本身決定，而是由人自己。這樣的論點非常心靈雞湯，但對於現在受困於社群網絡的憂鬱少年少女，我真心獻上正宇大叔的忠告，「從走路開始你們的現充人生」吧！

■走路，是為了更好地迎接明日

然而，對我這樣身心都不夠健全的中年男子，正宇大叔的走路智慧中最受用的，莫過於走路能讓身體更健康。

我們今天每走一步的辛苦與麻煩，終將化成無法以金錢計算的價值──可以慰藉我的今天，可以在我的明天體力不支之前，提早一步上油保養。（頁76）

對我而言，走路是愛惜與照顧自己的最佳投資。（頁76）

走路是最簡單也不會造成嚴重傷害的運動（如果能走到傷筋錯骨那可能真的是運動過度），還能讓我們能以嶄新的面貌迎接人生的每一個明天，也能全力以赴迎接未來的挑戰。畢竟，我衷心希望自己能好好生活、工作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也不想要造成他人或社會太多的麻煩及困擾，因此勢必要鍛鍊出一個相對健康的身體。

看來，是該好好地督促自己日行一萬步呢！

首先，讓我們邁出第一步吧！

先起身，先邁開雙腳踏出一步。(頁174)

每天持續一樣的行動，進而成為習慣後，往往也不再需要特別的努力就能起床走路了。身體熟悉的習慣，自然地減少了不必要的想法。偶爾，我們會被禁錮在環環相扣的思緒裡，虛耗著光陰，卻什麼也做不了。煎熬的時日，封閉自我，讓自己動也不動地成為自製監牢的囚犯。這一切，也都是習慣。於是，跟著自願豢養的絕望，身體慢慢地退化。然而，只要養成走路的習慣，不用煩惱也不用下決心，身體便會自然地移動。(頁174-175)

不只有在身體狀況很好，或是擁有什麼完美條件配合時，我才走路。為了日後萬一真的得面臨需要在地上爬行的最惡劣情況，依然能如慣性、如習慣般走路，今天的我仍繼續走著。(頁175)

只要邁開一步，就能繼續走下去。(頁175)

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