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人物｜《花與愛麗絲》和《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蒼井優的透明與神秘

影像來源／蒼井優 IG（@aoiyuuu）

1999 年以音樂劇《安妮》（ミュージカル アニー）開啟演技之路的蒼井優，在 2001 年由岩井俊二執導的《青春電幻物語》（リリイ・シュシュのすべて）中以津田詩織一角初試啼聲，就此開啟銀幕生涯，活躍於觀眾眼前。蒼井優有個最為人熟知的封號──「空靈女神」，於我而言，她的空靈來自於她與生俱來的獨有氣質──率直、透明，又帶點神秘，如蔥鬱山林中的一潭湖水，雖澄澈卻又深不見底，整副心神都被吸引了去。這是蒼井優最大的魅力所在，看似淡然，卻能把情感藏得深，令人為之著迷。

若要談論蒼井優的經典作品，當然得談論她與岩井俊二再度合作的《花與愛麗絲》（花とアリス，2004）。此作的蒼井優升格為女主角之一，與鈴木杏共挑大樑。花（鈴木杏飾）和愛麗絲（蒼井優飾）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好友，總是一起搭車上學、一起偷看男生、一起學芭蕾。一天，花看見暗戀的宮本學長（郭智博飾）撞到頭昏了過去，待學長醒來後，花謊稱自己和學長正在交往，學長是因為失憶而忘了這件事。為了不讓謊言被拆穿，愛麗絲只好配合花，扮演學長的前女友。

蒼井優曾說「十幾歲的時候接演的都是正直又富多樣性的角色」，而愛麗絲就是這樣的角色。在愛麗絲我行我素的率真性格底下，其實藏有為了夢想而努力卻處處碰壁，只能暗自嘆氣的哀戚──蒼井優的透明與神秘，正好適合詮釋少女的青澀與不欲人知的憂思。電影裡，愛麗絲被星探發掘，對藝能工作產生憧憬，卻因為不擅長演戲，屢屢在試鏡時遭受挫折──正值對世界誠實的年紀的愛麗絲，還不知道如何假裝成另外一個樣子。於是，扮演前女友的這場戲仿彿成為愛麗絲的試鏡練習，練習如何「演」。

然而，在愛麗絲帶領學長「回憶」不存在的戀情時，曖昧情愫便從虛假中滋生，謊言與真實的邊界開始相互侵蝕。這全因為她太會演，卻也因為她不會演──畢竟，她正值對世界誠實的年紀。初萌芽的戀心如此真切，是演不出來的。最後，真相被戳穿，立基於謊言的真實戀情，也必須和謊言一起結束。於是，她演了一場分手戲，訣別的台詞是「我愛你，再見」──因為不擅長「演」，就用真實的感受，讓謊言回歸真實。最終愛麗絲所能擁有的只有真實。

電影尾聲，愛麗絲再次參與試鏡，並獻出了片中最經典的一幕──踏著膠帶與紙杯纏成的硬鞋，舞一曲芭蕾。這是真實的愛麗絲，不需要演。面對困難，她決定以最原本的自己應戰，雖然磕碰，仍堅定地迎向難關，終於抓住了追尋之物。蒼井優以清新的演技和令人驚嘆的唯美舞姿演活了愛麗絲，這是 19 歲的蒼井優才能做出的演繹。

愛麗絲一角令蒼井優的表演收穫大量好評，也助她奪得人生第一座演技獎。《花與愛麗絲》不僅被奉為一代青春純愛的經典電影，亦成為蒼井優演員生涯中的第一部代表作。但，更有意義的是，《花與愛麗絲》是讓蒼井優感受到電影美妙之處的重要作品，也成為她選擇繼續演員職業的轉捩點。

蒼井優在影視圈嶄露頭角後，演技更加成熟洗鍊。這時出現了另一個彷彿為她量身打造的角色：《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百萬円と苦虫女，2008）中的主角鈴子。

《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由棚田由紀執導，描述沒什麼特別專長的鈴子自短期大學畢業後就一直住在家裡，且找不到正職工作，只能打工消磨時間。鈴子原本打算在外租房開始人生初次的離家生活，卻和室友發生衝突──室友丟了鈴子撿來的小貓，而鈴子扔掉室友的所有行李。這個衝突也讓鈴子身陷囹圄，出獄後的鈴子因為前科在身，引起家庭不睦，遂向家人宣告「賺到一百萬圓就搬出家裡」，她認為這是能養活自己的最低金額。此後，鈴子開始流浪各地，落腳後就打工存錢，偶爾給弟弟寫寫信，存夠百萬後便踏上下一次流浪。在一場沒有盡頭的公路旅行中，鈴子逐漸認識自己。

雖然在蒼井優出演的作品中，《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並不特別熱門，但我認為，鈴子是繼愛麗絲之後最能貼合蒼井優天生氣質的角色。棚田由紀稱鈴子為「史上最樸素的女主角」，而蒼井優的透明最適合襯出鈴子的樸素；另一方面，蒼井優難以望穿的的神秘，正好能詮釋鈴子因身負前科，未敢與他人深交而保持距離的疏離心理。

鈴子每入居一個新的房間，便會在窗邊掛起潔白的窗簾，把風景隔絕在外，這象徵著鈴子與他者間的隔閡。鈴子在旅程中的每一站都是過客，她先是在海濱做刨冰，又到山間摘桃，最後到市郊賣花。然而，不論是海濱金髮男子的熱烈追求、或是山間敦厚桃農的溫柔守護，鈴子總是在與他人間的距離縮短之前，猛地抽身離開。直到她在市郊的賣場遇見互有好感的前輩亮平（森山未來飾），鈴子才承認自己只是在「逃避」，逃避與人建立連結──因為相遇之後總會離別，而離別令她心傷。鈴子開始與亮平交往，這是她第一次嘗試改變。

在片尾，鈴子發現亮平似乎只是在欺騙她的感情時，歷經一番掙扎，終於能提起勇氣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如果說過往的啟程是因為鈴子的「逃避」，這一次的上路，便是因為她終於能不再逃避。她不再害怕離別，因為離別會帶來新的相遇。

鈴子從未懷疑過流浪的意義，只是笨拙固執地上路，走著走著，不留戀也不回頭，終於找到面對自己的勇氣。

當然，蒼井優出演過的作品難以計數，但我認為《花與愛麗絲》和《百萬圓女孩的眼淚日記》是最能體現蒼井優魅力的兩部作品。不論是愛麗絲或鈴子，都具備如此共通點：笨拙而固執，同時也帶上一身堅毅。像行者踏上一條朝聖之路，不管路上是否滿地泥濘或遍布荊棘，就只看著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曾對自己的選擇後悔。蒼井優能賦予這兩個角色靈魂並使之成為經典，除了與自身氣質、形象相襯，或許也因為，她的人生亦是這樣走過來的──十幾歲時就從福岡上京，歷經艱辛，終於來到觀眾眼前，讓我們看見她的透明與神秘，並深深為之著迷。

影像來源／蒼井優 IG（@aoiyuuu）
劇照提供／光年映畫、Catchplay
責任編輯／黃曦
核稿編輯／張硯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