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年二三事：缺陷的美麗

復健

哇～哇～～哇～～～～

宏亮的聲音，晶瑩剔透的淚珠，圓滾滾地滑落Q嫩臉頰，小寶寶哭得好不傷心，是五六月大的嬰兒。

哦！秀秀，給你秀秀！嬰兒的啼哭聲，喚起我内在的姨母愛。

寶寶躺在復健床上，我猜是男嬰，只因天藍色系小衣及裝備。復健老師左手掌貼著寶寶的右側下頷，溫柔地往左推，右手拿著金屬器，上面塗上黏稠透明液，在臉頰、脖子緩而嫻熟地滑動著。

媽媽在左側搖著玩具鈴鐺吸引他的注意力，小嬰兒一直哇哇哭著，起不了一絲絲安撫作用，那麼不舒服，看來是哄不好了！

「再三分鐘…就休息哦！」復健老師用娃娃音說，小嬰兒還在大哭並揮舞著小手小腳抗議著。

「老師在做什麼？」我問我的復健老師。

「矯正脖子，有的嬰兒在媽媽懷孕時，脖子不想動，出生後，頭歪一邊，屬於頸椎問題，越小矯正越好，嬰兒骨頭軟。」老師用淺白的話，讓我理解。

我想再多瞭解些，但老師太忙，一打多，也不好因為自身的好奇心，打亂老師的節奏。

「看起來很正常，這麼小幹嘛要這樣，太殘忍！……」有人同情地嘟嚷著。

「不會啊！早發現、早治療，以後就不會歪頭，成長過程，不會因歪頭被群嘲，長大是個正常的小帥哥，年紀大也不會因為長期姿勢不正確，骨骼錯位，壓迫神經而疼痛。」我是這樣想的。

寶寶依舊嚎啕大哭，是健康寶寶無疑了。對了，為什麼我在這裡？我是來做復健的。整個復健室，滿滿人潮，為何我的眼光會落在一個嬰兒？緣於我因髕骨外翻來做復健，我生出就這樣。

從小，走路些微外八，只要不在意走路姿態，日子過得和正常人一樣，但隨著年齡，膠原蛋白的流失，再加上經年累月施力於兩腳外側，長久姿勢不正確所產生的壓迫，而有了膝蓋、小腿外側的疼痛。

我想，如果我的嬰兒期，有此早療療程，應能即早矯正，不致這麼快有這類老毛病。

外八少女的憂鬱

童年時，老媽很在意我走路不好看，總要求我注意腳邁出去要直。老媽套用現代話說，是個顏控。不過她並未注意到我的小腿骨骼是往外偏的，一味要求我走路時，要注意、不要外八，真是一點也不科學，但那個年代好像只能這樣。

那時有一男同學，就稱呼他為A同學好了，A同學是如此形容我的：「妳是上半身美女，我們覺得妳很漂亮，但一走路，就破功了，妳走路樣子很怪，手腳都往外擺動，像七爺八爺走路一樣。妳一走路，一群同學就在後面模仿妳走路，妳最好是坐著，可以騙很多男生哦。」

我呆立五秒鐘，屈辱、受傷到爆炸，我瘋狂地奔跑、淚流，A同學可能被我舉動嚇到，在後面追我，一路上我跑他追，熱心路人攔住A同學，質問他在幹嘛？我撇看他一眼，不管他、跑回家了。

少女心，易碎如玻璃。心裡難過，心想：你們這群拐瓜劣棗的臭男生，憑什麼說我？

少女求安慰，找媽媽嗎？不可能，老媽嚴格，只會要求我改正。

爸爸嗎？嗯~有譜。

「爸爸，男同學取笑我走路難看，姐姐哥哥都沒有這樣，為什麼我走路跟別人不一樣？」我蠻橫又可憐巴巴地抗議著。

「這是一種缼陷美。」老爸慢條斯理的說道，眼神不見閃爍。

「只學過完美，缼陷還有美的，騙人。」我大聲吼著。

「完美，是美的一種呈現，缼陷美也是。我的女兒，長的漂亮，身材高挑，就是走路些微的和大眾不一樣，這叫缺陷美，是妳的特色，我覺得缺陷美最美，比完美還厲害。」老爸發表他的美學論。

我是易哄的少女，之後有同學取笑我走路不好看，我就按照老爸的說法：「這叫缼陷美，你們不懂啦。」

有人就是這樣！把别人「特點」放大，但只要你不介意、不放在心上，也不再有人當面對你指指點點。

我猜有人私下議論，但我理直氣壯，我就長這樣，愛來不來。走路外八這件事没有影響我日後的生活，只是影響我現在腿部的健康。

我慶幸老爸獨特的美學觀點，不執著在「走路不好看」這件事上，讓我全然相信自身獨特的美麗，當時也是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不知道那來的自信？

老爸所謂的缺陷美最美的論調，是他的見解超群，又或純粹哄我開心，現在也不可考，現在想兩者皆有吧！

寶寶終於下課了，年輕媽媽揹起了寶寶，寶寶依戀地趴在媽媽胸前，安心且滿足，被淚水清洗後的眼睛，大顆又明亮，我不自覺露出姨母笑，內心默念：要復健，好好長大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