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蘋果疏果的工作通常只維持四到六週,我們待的這間大廠也不例外,大概12月中期即進入尾聲,公司會提前舉辦一個聖誕晚會,正式為疏果工期畫下句點。
那天我和L一邊工作一邊拌嘴,正好遇上蘋果園的經理到園區巡視,經理竟然覺得我在欺負他!雖然聽不懂我們說什麼,但語氣上他覺得我很強勢。
哈,我不能否認平常確實這樣,但我發誓經理聽到時根本還沒開始。然而這一調侃也成為我們獲得下一份工作的契機。
果園經理的爸爸也是種植蘋果數十年的專業農夫,產季的收成會全由這間蘋果大廠收購,算是關係企業。但相較之下,他爸爸的果園規模較小,只需要四個疏果的員工,經理得知我們自己有車,當場就應允我們去他爸爸的果園繼續疏果工作,工時和薪水都一樣,所以比起其他人,我們可以多工作兩三個禮拜,聖誕節前夕才真正開始放假。
新的果園離原本的大廠不遠,但路途中會經過一個很大的碎石斜坡,這開車一滑下去,才發現車子好像怪怪的…。
接下來的幾天車子動不動就熄火,每天開在路上提心吊膽。經理的爸爸特別商請他的汽修技師幫我們檢查,最後確定車子的引擎故障,基本上沒辦法修理只能換新,但考慮到車子的折舊率,還是直接換一台比較實在。我們開始關注當地報上二手車的消息。
不到一個禮拜,我們在報上看中一台藍色小車,約了史帝夫陪我們一起去看車。
車主是個巴基斯坦籍的年輕小夥,剛換了一台拉風的新車,態度趾高氣昂。經驗老到的史帝夫確認車況良好,開始幫我們和他交涉。車主開價三千三百,我們的預算是兩千八百,來回還價幾次我們願意提高到三千,但車主死活就是緊咬三千一百,說什麼也不肯再讓步。不得已,我們摸摸鼻子敗興而歸。
過沒兩天,L在中午休息時間接到車主來電,他劈頭就問我們還要不要車?要的話就帶著三千塊現金,下班立刻去把它開走!
等我們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後,才知道原來那天我們和他議價的過程,他爸爸在屋內全聽見了,當然最後也看見我們失望離去的背影。
我們走後車主被爸爸叫去臭罵一頓,責怪他不應該跟我們這些離鄉背井打拚的背包客,計較那區區的一百塊!這兩天他一看到那台車就來氣,直喊再也不想看見它!
難怪L講電話的時候表情感覺有點怪,想笑不能笑、興奮又不敢表現的樣子。下班後我們迫不及待去開走那台擦肩而過卻失而復得的藍色小車,後來也順利低價轉賣了舊的那台。我們開著新買的小車去船屋時,羅伯爺爺還趴在引擎蓋上,替我們祈禱不要發生任何碰撞和意外,太可愛了!
解決了車子問題之後的某一天,我莫名覺得氣氛怪怪的?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心跳的節拍和呼吸的頻率會漸趨一致,光是一個眼神或語氣,就能嗅出不對勁的地方…。
嗯,L的前任透過共同朋友向他表示:搬家在即,他倆之間整箱的回憶要怎麼處理?要丟掉還是要寄回給他?
兩年來沉睡在我心底的夢魘彷彿再一次被喚醒。細問之下我才知道,原來L當初決心離家前,把他倆之間所有的過往,整理成一箱包裹寄給前任。
當時的我無法理解一箱「垃圾」,為什麼兩年了還丟不掉?是不是他們兩個根本還想藕斷絲連?是不是我這幾年的付出還是無足輕重?是不是再讓L選擇,我還是不被愛的那個?我的不安和恐懼再度襲捲而來,幾近歇斯底里。
共同的朋友將前任的聯絡方式傳給L,要他倆自己談。我怔怔地盯著他手機裡那個聯絡資訊,好幾次想直接和她對話,請她不要再藉故打擾我們,但我始終沒有這麼做。
我強忍衝動,試探性地問L,
「那個是…她,對吧?」
L默認。
「她找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也不算…。」
「那我把她刪掉也沒關係吧?」我沒等他回答,一把搶過他手機按下確認。
L皺起眉頭。
「她可以不要再這樣嗎?」我將情緒轉嫁到L身上,有點得寸進尺。
「又沒有怎麼樣!」他聲音大了起來。
「我好想直接打電話或是傳訊息給她,叫她不要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你現在不也是嗎?你想控制我就夠了,現在連別人都想控制也太超過了吧!」L咆哮一聲,氣勢洶洶盯著我。
被他這麼一吼我愣住了,我咬牙瞪著他,在眼淚掉下來之前向屋外的樹林裡跑去,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癱坐下來開始大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