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山忍冬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的內心逐漸破碎。
她一直很羨慕自己的哥哥。
仙履蘭。
這個和自己景仰、嚮往⋯⋯更甚憧憬的家族裡,唯一一個,也是唯一被允許的一個——和家族名稱擁有同樣藝名、甚至是代稱的人。
仙履蘭的家族中,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只是會在所有直系或是旁系的子女中,選出最優秀的一個來繼承家業。
然後,不論是在學業成績、武力的比拼、或是單純的智力測試,又或是更直接的適性測驗。
仙履蘭都毫無疑問、毫無懸念的獲勝了。
所有人都為此感到驚嘆,也為此感到不甘。
川上山忍冬也很嫉妒。
但不同於其他人,她沐浴在這種情緒的同時,也感到無比高興。
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妹妹。
「哥哥,我們來玩吧!」
他會答應自己的所有要求。
待在他身邊,可以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或許這⋯⋯「親情」並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被賦予的東西。
畢竟自己就是帶有目的的接觸他的。
但不知道是否是如此執著的信念,也感動了他。
雖然他可能很疑惑原由。
或者是有察覺,但是沒說。
仙履蘭接納了自己,並且兩人成為很好的兄妹兼朋友。
除了和哥哥玩耍外,自己很也喜歡參加公益活動。
她希望可以由此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希望自己是被世界需要的一份子。
也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身為仙履蘭家繼承人的資格。
因為仙履蘭家不需要世界,世界才需要仙履蘭。
這是哥哥說過的一句話。
她牢記在心裡,雖然不這麼覺得,畢竟世界是由世界上的所有人共同推動的。
但那句話不僅僅只是聽起來很狂妄而已。
也很帥氣。
也是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資格講出來的話。
不過她認為的世界觀還是有人欣賞的。
譬如說,現在仙履蘭的當家。
自己的爸爸。
他曾經告訴兩兄妹,富貴及奢華,那都是變幻無常的。
換言之,唯有認清自己的斤兩,並且珍視自己擁有的一切,才能在這變幻無常的世界裡站穩腳跟。
媽媽在一旁欣慰的點了點頭,同時家人們來了個大擁抱。
自己也理解爸爸的想法。
這或許是自己最後會到達的境界吧。
但現在還沒有辦法達到。
在某一次公益活動中,她遇到了他。
「我叫『卡薩布蘭卡』,妳呢?」
他是個聲音偏高的男性,如果之後沒有變聲的話,川上山忍冬都會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變裝的癖好的女生,而不是男生了。
兩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紹。
接著開始聊天。
「我覺得你的藝名很好聽欸。我叫川上山忍冬。」
川上山忍冬發現,兩人有不少的喜好相同。
喜歡參加公益活動。
都很喜歡開朗的人。
還有就是,隱隱約約發覺的那塊。
兩人埋在心中、最深處的自卑。
川上山忍冬還從對話中得知,卡薩布蘭卡最近剛剛分手。
「是嗎⋯⋯?」
川上山忍冬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講出了這一句話。
之後兩人時常相約。
她告訴他,自己是仙履蘭家的女兒。
原本以為他會向其他人一樣,問可不可以見見自己的哥哥。
反正自己也是依附在其之上的附加品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失落感的川上山忍冬聽到了那句救贖了自己一輩子的話。
「仙履蘭家唯一吸引我的事物,只有妳。」
她記得那個時候,臉頰的就像天上的恆星那般火紅、那般熾熱。
「小卡、你、你你還不是一樣!」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胡亂回應了這句話後,他的表情就變了。
後來就像是命中注定,進入了同一所學校後,加入了同一個讀書會。
就在卡薩布蘭卡的加入沒多久,就馬上退出了。
川上山忍冬原本就沒多大興趣,於是在不久之後也馬上退出。
但不知為何,那個男生就這樣消失了5、6個禮拜,再次出現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的聲音變低了。
平常偶爾會有的羞澀消失了。
偶爾的那塊、發現的共通點,漸漸不見了。
也許自己應該感到高興?
但不免又有些許嫉妒。
就在自己為自己感到可悲時,他發話:
「請和我交往。」
沒有過多的猶豫。
她答應了。
但也許只是想要再次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及價值。
以及共同的那塊、黑暗。
也許是為了安心。
或是為了回應自己那漆黑無比的內心,在真正墜落前,發出的求救。
哥哥不見了。
哥哥失蹤了。
如果消失,自己會不會失去存在的價值?
還是會變得更有價值?
她希望有誰來救救她,在她真正瘋了以前。
她原本以為,卡薩布蘭卡絕對會追出來。
她希望是這樣的——但看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做著所有人認為她該做的事情,她照著哥哥,也希望自己的戀人也能來拯救自己。
然後她想要問。
「我是值得存在的人嗎?」
想要問哥哥。
想要問自己的男朋友。
想要問家人。
想要問最珍貴的朋友。
她希望答案是什麼?
川上山忍冬自己也沒有頭緒。
但她還是會想、問。
然後如果是,為什麼你們要在現在消失?
——或許是我太過依賴、只會依存與別人?
雖然說,現在,川上山忍冬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
所以她沒有回答,發現自己的記者、拋來的任何問題。
也沒有發現迴避著自己,走出醫院的卡薩布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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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薩布蘭卡在走到醫院的一樓時,發現了湧向樓上的記者。
大概是發現了紅景天在十六樓吧,畢竟那可是「不滅忍」的大老闆。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跟著上去看看時,他看到了她。
川上山忍冬。
就在此,一切彷彿穿越時空,記憶湧至卡薩布蘭卡的腦中。
自己就是個跨性別者。
「他」喜歡把自己「變為」男生。
那次,他被發現這件事的女友很狠拒絕了。
他以為在愛情面前,性別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附屬物而已。
原來只有自己這樣想嗎?
「如果『你』是男的,而我確確實實喜歡的是男生。」
旭日藤吞了吞口水,繼續說到。
「那我為什麼不找真正的男生,而是『你』這種冒牌貨?」
在那一瞬間,卡薩布蘭卡感覺自己的心意,被人輕易的、因為「性別」而隨意踐踏。
這種情況,不用宣布也知道是分手了。
衝出房間,「他」的身分被拆穿,變回了「她」。
她去了自己最喜歡的地方。
就算知道這種人權不可能實現。
她還是去了。
然後她在迷迷糊糊中,結識了一名女子。
「我覺得你的藝名很好聽欸。我叫川上山忍冬。」
很好聽。
她說很好聽。
她沒有懷疑「他」,沒有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受到重視。
如此沉重。
卻又讓人無法放手。
在知道川上山忍冬是仙履蘭家的一份子後,他認為,仙履蘭家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就只有這點了。
又或是「他」在意的只有她。
他坦率的告訴她。
她的臉紅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這樣逗弄她很愉快。
然後她回了一句。
「小卡、你、你你還不是一樣!」
一樣。
和她一樣。
「不是『真正的』男生」。
但過去的經歷依舊束縛著自己。
如果在知道了自己的性別之後呢?
現在的快樂還有可能持續下去嗎?
自己負擔得起她給自己的幸福嗎?
每次想到這裡就感覺快要窒息。
那個時候,看到仙履蘭拿著一個和變性有關的手術在那裡晃悠。
——那就不要讓性別變成弱點。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的想法,促使他做出了下一步行動。
或許,仙履蘭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了吧。
於是就去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變化,提出疑問時,自己深怕被發現,自己卻也同時很高興的回了:
「有嗎?」
他覺得之後的成功都是那個的功勞。
可是卻不敢大肆慶祝。
說實在,失去真實的自己也沒什麼好慶祝的。
可是為了不再重蹈覆轍,或許不管是什麼時候,
「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做那件事。
卡薩布蘭卡。
也許是在和仙履蘭互嗆的過程中,也觸碰到了和藝名有關的敏感議題,所以他也朝著這方向攻擊了仙履蘭。
別名「百合」。
花語是:
充滿回憶的,以及、負擔不起的愛。
卡薩布蘭卡。
雖然沒什麼人發現,但這是自己下定決心要面對這個世界後,又被摧毁的當下,取的名字。
「他」想過去找她。
「『你』有想向我妹坦白嗎?『你』一直不斷掩飾的『自己』。」
然後,他再一次,發現自己、一個騙子,或許沒有這個資格。
於是他向外跑去。
他希望,至少先找到他。
先讓喜愛兄長的川上山忍冬有個依靠。
「請你幫我,照顧好她。」
然後和他,賠罪。
就這樣想著,沒注意到那句話自己講不講的出來。
跑到那時自己和仙履蘭起爭執的地方。
他看到了那時忽略了的東西。
那是一個吊飾。
是一朵花的樣子。
上面寫著:天堂鳥。
他看過這個吊飾。
一瞬間,卡薩布蘭卡想到了那位女性。
也想到了某個除了仙履蘭家,有權有勢的家族。
以及,那位女性喜歡的某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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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履蘭家。
川上山忍冬在管家——波斯菊的護送下,回到了這裡。
她的媽媽——毛茛一聽到,馬上跑了過來。
「妳沒事吧?妳一定嚇壞了吧!哥哥的事妳別擔心⋯⋯」
不等母親說完,川上山忍冬怒吼著打斷。
「怎麼可能別擔心!」
這個舉動,把在現場的波斯菊以及毛茛都嚇了一跳。
川上山忍冬自己也被嚇到了。
雖然懷抱著對母親的歉意,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請讓我去找哥哥。」
也許是女兒第一次表現得這麼堅決。
讓兩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但隨即馬上回覆。
「可以,這當然沒問題。」
管家正要去為女主人的這段話做準備,川上山忍冬就先用話語打斷了。
「我自己就好。」
這讓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可是⋯⋯至少讓『波斯菊』和妳一起去吧。畢竟他處理過『某些事』。」
雖然自己並不喜歡「某些事」發生。
不過或許是擔心多餘
毛茛擔心的看著女兒。
接著一道威嚴、卻又能讓人安心的聲音傳來。
「那我們和妳一起去。這是我們最低限度的讓步,可以嗎?」
是仙履蘭家的當家。
我們,他看著毛茛。
「嗚⋯⋯」
川上山忍冬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但她知道,爸爸畢竟是當家,自己當然不可能反抗。
「這有可能也有關我的事,也為了保護妳的人身安全。」
就這樣,仙履蘭家的當家和女主人加上女兒,一同出發前往尋找仙履蘭。
而後,波斯菊也因為要開車,一同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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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菊看著仙履蘭。
他是自己現在的雇主。
也是以前的團隊—「不滅忍」很好的對手兼朋友。
「天堂鳥怎麼了?」
當然,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就也是仇人。
孩子們的團隊⋯⋯「梨園」只知道一部分的真相。
紅景天是木棉花的男朋友。
所以原本仙履蘭是打算拿紅景天去開刀的。
他們以仙履蘭家的力量去網爆紅景天,在他面臨崩潰時坐等收場。
而起因就只是他們家族的情愛糾葛。
直到天堂鳥和木棉花出面執行了另一齣戲劇節目後,那場鬧劇才以另類的形式畫下句點。
畢竟木棉花貌似也因為受到衝擊,而出現了類似「失憶」的症狀。
而自己竟然是在事件的最後才知道事情的全貌。
自己那是也正在處理一件見不得光的事。
於是就被提拔,成了管家。
然後就發現,自己做的那些事,其實就只是在幫他們殘害自己兒子後,毀屍滅跡。
想到過世的妻子不滅忍,以及其留在世間的雙胞胎兒子,自己就於心不忍。
知道自己心思的,也就只剩下白頭翁了吧。
「給你,總有一天會用到的。」
他看上去相當訝異。
令波斯菊感到好笑。
白頭翁問自己怎麼會有這個?
自己只是回答,在仙履蘭家待久了,要拿到這個並不是難事。
何況自己還是幫忙擦屁股的人。
雖然會選在現在八成只是「剛好看到」,但自己可不一樣。
「為不滅忍獻上你們的哀嘆吧⋯⋯!」
帶有滂礡的情緒小聲的呢喃著⋯⋯波斯菊認為自己已經控制的很好了。
但還是忍不住的鑽進了拳頭。
就像他們一樣吧。
波斯菊決定,只表現的像是一個旁觀者。
——因為他們那時就是這樣對待我的。
於是他就這樣看著,四個人分成兩組,就像是把洋牡丹的回答當做了開展信號。
兩組人馬開始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