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榮光只缺一個妳】23.刨冰甜，妳更甜

「阿朗哥，你還沒起床喔？」孟瑤函一推開Kokomo的大門、看椅子還倒放在桌上沒營業，就扯開嗓門嚷嚷。

「瑤瑤妳一個人來嘍？要喝什麼自己拿。」阿朗含糊的聲音從屋後傳出，讓人猜不透他在忙、還是真的還沒睡醒。

「我怎麼可能一個人來？想也知道是大叔載我來的嘛。」孟瑤函低聲嘀咕著。

她自己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直接端出筆電打開。

這是她的充電日。

早上六絃送走兩位住宿客後，就沒有其他的預約。孟瑤函快手快腳地把房務處理完，就央求侯邦彥帶她來Kokomo收信、聯絡。

沒辦法，半山腰上的六絃，通訊信號實在太差，對3C世代等於武功被廢。

侯邦彥停好機車才進屋，沒看到阿朗，也是眉頭一皺。

他低聲向孟瑤函抱怨：「都下午一點了，還沒有開始準備，今天到底要不要做生意？」

語音剛落，就看見阿朗上半身打著赤膊、金髮散亂像鳥巢一樣，瞇著眼從櫃臺後現身，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嗨瑤瑤，老猴呢？」他一副放浪形骸後的邋遢。

「你瞎眼了嗎？我不就在！」侯邦彥立刻翻白眼。但他壓低嗓斥責，算幫兄弟留顏面。

「你也幫幫忙，有女士在場，坦胸露背成何體統？拜託把上衣穿上！」

語音未落，阿朗身後又冒出一個身影……

「誰來了？」西西鼻音很重，聽得出她剛起床。

她也是頭髮凌亂一臉狼狽，重點是，她穿著黑紗透明性感內衣！

孟瑤函與侯邦彥瞬間一愣。

「啊啊啊啊啊！！！救命呀！」

孟瑤函發出淒厲的尖叫，從座位上一躍而起，硬拽著侯邦彥狂奔出屋！也不顧自己最寶貝的筆電還在桌上。

留下一臉錯愕的阿朗與西西。

「走光的是我，為什麼瑤瑤要尖叫？為什麼他們要逃？」西西不能理解。

「可能是要維護老闆的貞操吧。」阿朗一臉正經。

「喔？好員工喔。」西西試著抓順糾結的長髮，聽愛人亂下的結論，也點頭呼應。

「瑤瑤當然是模範好員工，又會收錢又會護老闆，老猴子幾年也遇不到一個。」

阿朗把西西搶摟過來、抱進懷裡，「走吧，我們去把衣服穿上，還是再……？」

兩人相視，心領神會。

西西笑著吻他：「那要快一點，不然天氣那麼熱，他們要在外面曬太陽呢。」

「讓他們曬啊！這種事能快嗎？」

阿朗壞笑挑著眉，「放心啦，老猴子才不惹得讓他的小天使中暑，一定會帶她先去阿好姨那裡吃冰。」

「那就好。」

兩個人邊打邊鬧，笑嘻嘻地又進房。

***

好兄弟不是當假的！果然被阿朗猜中，侯邦彥帶孟瑤函去吃刨冰。

阿朗西西這一對野鴛鴦，什麼荒唐事沒幹過？侯邦彥早就習以為常。

但孟瑤函畢竟年紀小，不小心撞見他們幾近赤裸，心靈受創嚴重！反射動作拖著侯邦彥逃命，令他啼笑皆非。

原本想消遣她幾句，但出了屋子到樹蔭下，只看見孟瑤函整臉脹紅，眼角還噙著淚……

那種香豔的畫面，對成年男女是荒唐笑話，但對於未經人事的少女，實在太震撼啦！

侯邦彥很識相，看著她擦眼淚，一個字都沒提。

另類體貼。

他若無其事望向天空。

「太陽毒辣，我們先去躲躲。妳還沒吃過阿好姨的芋頭冰吧？她家的芋頭冰，是鯨鰭灣最棒的甜品！我們先去吃一碗再來。」

孟瑤函抽著鼻子。

「好。」

他昂首闊步在前方領路，孟瑤函則低著頭緊盯自己腳尖，一句話也沒吭。

兩人之間一直保持沉默，直到芋頭冰上桌。

看到用糖水煮化的芋頭，鋪在刨冰塔的山端，綿綿化成淺紫色的雪，覆蓋其上。孟瑤函終於笑了，並且拿出手機。

「看起來超好吃的！」

她全神貫注觀察，幫芋頭冰的擺盤調整角度，構圖呈現色香味俱全，才按下快門。

侯邦彥看著她專注的神情，一臉不屑，眼底帶著一絲挑釁的狡黠。

「妳該不會還在經營『那個』IG吧？」

孟瑤函點點頭。

「還在呀，而且我的IG每天都有新粉絲粉絲。」她一臉喜孜孜。

「無聊。」侯邦彥拿起湯匙，往自己點的清冰上挖了一大口。

「欸等等！你那碗我還沒拍照！」

不由分說，孟瑤函直接把他面前的刨冰搶過來，端到自己面前猛拍，讓侯邦彥的手停在半空中。

「挖了一口的清冰有什麼好拍？把別人的食物直接搶去拍，很沒禮貌！而且刨冰這種食物不能放，你們這個世代可以不要一直拍食物嗎？拍那麼多，以後讓子孫清明節用妳喜歡的食物照片遙祭唷？」

臭臉歸臭臉，抱怨歸抱怨，他並沒有真的阻止孟瑤函拍照。

在六絃當差，讓孟瑤函學會一項新技能：

對老男人的嘴碎聽而不聞。

「拍好了！還你！」孟瑤函笑瞇瞇地把刨冰推回去他正前方，「快吃吧，要融化了。」

午後的烈日當空，鯨鰭灣的天空是漂亮的碧藍色。

感覺天空特別高，海水特別藍，舒服的海風把冰店外的帆布雨遮吹出規律的律動。

兩人坐在屋簷下的小桌，融入這片風景。

吃下幾口冰，侯邦彥隨意問：「妳那個IG有人看嗎？」

「當然有，目前五十幾個粉絲。」

「嘖，才五十幾個不算有人，要兩千、兩萬！帳號要上萬粉絲才有商業價值。」

他的表情就是『妳別浪費時間搞小兒科』啦！

「喂！五十幾個粉絲不是人，難道是鬼嗎？經營平台靠累積，現在做哪一行都要經營自媒體，要珍惜粉絲。」

孟瑤函擺出老氣橫秋的臉，反教育他。

「他們會留言、跟妳討論有意義的問題嗎？網路平台都營造虛假的是虛假的親密感。如果按讚也叫互動，這世界上就沒有那麼怨偶。」

老男人嘴賤起來，周遭的空氣都是酸的。

「說不定怨偶就是連真實的讚美和虛擬的按讚都吝於給予，才會讓感情生變的嘛！」

孟瑤函覺得他的激進的言論，傷害到她對人際關係的憧憬。

「就算是簡單按個讚，也能感到對方有沒有用心好嗎。」

侯邦彥覺得這句話有意思。

「妳說說看：這些素昧平生的粉絲要怎麼按讚，才會讓妳在後台覺得他用心？」

孟瑤函被他刺激，氣堵堵地要為自己扳回一成，掏出手機刷開螢幕，點選了圖片，遞到他眼前。

「就算只有按讚，也會讓人感覺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文。這個粉絲『pick007』，沒有每個圖片都點讚。但是你看唷，我拍窗口的夕陽，還有半夜的星空，漁港旁邊漁夫收網時滿足臉龐的特寫，那種連我自己都特別有感的畫面，他就會按讚。感覺是個心很細、用心生活的人呢！」

她望著手機，痴痴地笑。

侯邦彥望著手機螢幕，有些忍俊不住，眼底有古靈精怪的波動翻騰。

「妳很會腦補，人家明明連頭像、簡介都沒寫，妳就自己幫他編故事。」

「哼！我不期望憤世嫉俗的大叔，能同理我們藝術創作者纖細的觀察力！」

「哈哈哈！」侯邦彥終於笑場了。

「笑個屁？」孟瑤函結結實實地惱了，惱他取笑她與粉絲相知相惜的情誼。

「沒事，吃冰。多吃一點，妳火氣大，小心長青春痘。」

「夠青春才長青春痘，大叔你只能長曬斑、老人斑。」

氣急攻心，她發動人身攻擊。

「誰希罕青春痘那種東西啊。快吃，冰都要化了！」

講輸人哪有心情吃東西？孟瑤函拿著湯匙一直戳芋頭。

侯邦彥望著她，好氣又好笑。但男子漢大丈夫，適時退讓無損威德。

他放緩嗓音哄著：「阿好姨的芋頭冰是招牌，但清冰的黑糖水熬得功夫，妳要不要嚐一口？」把自己的碗推向她。

孟瑤函正在耍小性子、氣頭上，他推碗過來，她也沒客氣，拿起鐵湯匙，馬上從上挖了一大口直接吞下肚。

隨著清涼甜蜜的湯汁沿著喉頭滑進胃，孟瑤函的眉頭瞬間鬆開。

「好好吃喔！清冰不是什麼都沒有嗎？怎麼會這麼好吃？」

相對於她的激動、驚喜，侯邦彥忽然僵住老半晌，表情高深莫測。

「怎麼了？」孟瑤函看他神色有異，就問。

「沒……沒什麼。」他繼續假裝，保持淡定。

孟瑤函猜不透他，也就不猜。嚐過清冰後，她心情大好，也把自己的碗推向侯邦彥。

「芋頭冰好吃得沒話說！你今天沒點，我分你。」

「呃……謝謝。」

侯邦彥遲疑了兩秒，為了讓好不容易和諧的氣氛維持，他勉強拿湯匙從芋頭冰山的側邊挖了一杓。

「欸？大叔你挖冰，為什麼挖得這麼彆扭？你挖側邊，這冰就會垮，到時候就要流到桌上，很浪費耶。」孟瑤函噘著嘴抱怨。

侯邦彥沒反駁，繼續安靜吃冰。

孟瑤函在興頭上，也不囉唆，猛往自己碗裡的芋頭冰進攻。

等到兩人吃完、結完帳，一起並肩往Kokomo的路上，侯邦彥突然開口。

「知道我為什麼跟妳吃冰，要挖側邊嗎？」

「不知道。」孟瑤函望著他等答案。

侯邦彥繼續一邊走路、一邊若無其事回她話：「因為若是吃到別人的口水，我怕會過敏發作。」

登登！

孟瑤函立刻急煞腳步，呆在原地。

剛剛她從侯邦彥碗裡挖的那一大匙、讓她銷魂暢快的黑糖清冰，是最上面他也挖過的刨冰………

那不就是他的……他的……

口水。

已經往前走一小段路的侯邦彥終於回過頭，神色自若地問：「妳怎麼了？吃太多冰，涼到了嗎？」

孟瑤函整張臉，比去吃冰之前還紅、還燙。

「大叔你最壞！你變態！腦子裡都是齷齪下流的思想。」她用盡洪荒之力，向他嘶吼。

吼完，就往Kokomo的方向瘋狂奔去。

侯邦彥見狀，哭笑不得。

「妳慢慢走啦！這一跑，剛剛的刨冰不就白吃了嗎？」

說歸說，侯邦彥笑得可燦爛了，一直笑到兩頰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