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神話看西遊》04 黑風王、凌虛子和白衣秀士

《西遊記》第十六回：《觀音院僧謀寶貝　黑風山怪竊袈裟》
《西遊記》第十七回：《孫行者大鬧黑風山　觀世音收伏熊羆怪》
《黑神話：悟空》第一回：火照黑雲

在上一回《從黑神話看西遊》03 黑風山熊羆怪中，我們講了原著中，悟空從黑風山大王熊羆怪取回袈裟的原委。這篇我們來談談遊戲中的三個BOSS：白衣秀士、靈虛子還有黑風大王。

凌虛子和靈虛子

　　凌虛子出現在西遊記第十七回，在白衣秀士被悟空打死時有幸逃脫，之後收到黑大王的邀請，帶著自己煉製的仙丹作為壽禮，前往祝壽，運氣不好半路中撞見悟空和觀音菩薩，被悟空一棒打死(這隻猴子真是眼疾手快)，現出原形，原來是蒼狼精。由於凌虛子出場馬上就被打死，原著中只有描述觀音菩薩變成的凌虛子形象：

鶴氅仙風颯，飄颻欲步虛。
蒼顏松柏老，秀色古今無。
去去還無住，如如自有殊。
總來歸一法，只是隔邪軀。

　　遊戲中，原本是獅陀國流民的蒼狼精群眾，遠走到黑風山，受黑風王的庇護，安家落戶。因為老凌虛子不在了，黑風王就扶植狼精首領，命名為靈虛子，請他看守觀音禪院，除了獅陀國來的狼妖外，也統領原本在黑風山的狼妖舊部。但新的靈虛子並沒有像老凌虛子一樣潛心修道，而是獨鍾於修練氣力。被提拔為首領妖王後，靈虛子偏心獅陀國狼妖，導致舊部狼妖不服，密謀推翻，卻被靈虛子發現，打算把所有鬧事的妖眾吞噬殆盡，最後靠廣智、黑風王等人的調停周旋，才得安寧。

那遊戲中的老凌虛子在哪裡呢？

在黑風大王的影神圖說明，在西遊記故事結束後，黑風王又回到了黑風山，有意重振旗鼓，除了招集群妖舊部，還使用術法，拼湊屍身，讓人起始回生。黑風大王用起死回生真言還魂了凌虛子，但最後「老凌虛子」不知所蹤，兀自離去，其下場在白衣秀士的影神圖或許可見端倪。

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是一條白花蛇，出現在西遊記第十七回，原著中只提到白衣、白蛇，對其長相並沒有仔細描述。孫悟空第一次到黑風山上找袈裟時，偷聽到三個妖怪坐著高談闊論，聊著如何煉丹，又聊到偷來的袈裟，悟空一聽怒從心起，舉棒要戰，黑風王和凌虛子都逃走了，只有白衣秀士動作太慢，被一棒打死，現出原形，還被悟空提起摔成五六段，真的是飛來橫禍，死狀悽慘。

遊戲中，黑風大王新封的白衣秀士和以往不同，是個孤僻仔，只喜歡獨自獨自吟詩，雖然聽話老實，但卻令人摸不透心思。

白衣秀士的影神圖有以下對話：

一老狼架爐烹茶，看著水中白影喃喃：「你我本不該在此。」
在旁演練槍法的白衣秀士聞言，將身一閃，立在老狼前。
「飲血，還是喝茶？」「喝茶，坐」
飲茶畢，老狼頷首，問：「一個燒過的山場，可值許多把戲？」
秀士答：「我奉大哥之命來此，絕無把戲。」
老狼反問：「那我起死回生，難道不是把戲？」
秀士不語，老狼盯著秀士亦不語，他雙目雖混濁，卻難掩焦急之情。
秀士思量片刻時，終是答道：「這個還真不是把戲。」
「若非把戲，何解？」老狼心急道：「可我如此苟活，寢食難安。」
「必死則生，幸生則死，一息尚存，也算超然......」
老狼不語，秀士垂眼亦不語，他雙目雖異瞳，卻難掩憐憫之色。
老狼道：「這茶留給你了，還是喝茶好。」
老狼拂袖起身，喟然而嘆：「飲他們的血，我於心何忍吶......」
他蹣跚離去，並非來時之路，只向水澤一側的岔路拐過。
「叫大王，不用再來看我了。」

(節錄自 《黑神話˙悟空》白衣秀士 影神圖

黑風王用術法讓凌虛子還魂，但老凌虛子心已不在人間。文末，老凌虛子說「叫大王，不用再來看我了」，從這段對話我們可以推測，老狼去意已決。遊戲中，在舊觀音禪院門外，可看到枯樹上吊死的老狼屍體，應該就是老凌虛子了。

　　遊戲故事中，無論是白衣秀士、凌虛子還是金池長老，戀舊的黑熊精希望找回舊友團聚的時光，不但重建禪院，甚至將經書逐一復原，但物是人非，即使一樣有白衣秀士和靈虛子，卻無法像以往一樣和他們高談論道，金池長老更是回生失敗，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令人不勝唏噓。

---最後一段會講到遊戲第一章結尾內容，劇透注意---

黑風大王黑熊精

最後我們講回黑熊精，來談談他和金池長老的關係。

　　在原著《西遊記》中，黑風大王從禪院拿了袈裟，還要舉辦佛衣會請禪院的金池長老來慶祝，哪有從人家家裡拿東西還請人來看的道理？想必平常交情不錯，從請帖中我們可以看出黑風大王自稱侍生熊羆，稱對方金池老上人，禪院的和尚也說平常黑怪會來聽金池長老講經，並傳授長壽之術給金池。

　　馬伯庸《太白金星有點煩》的故事設定比較有趣，西天取經是佛祖開啟的一項專案任務，小說主角是接到玉皇上帝(道教)指派的任務負責人太白金星，需要和佛教方的負責人──觀音菩薩合作，安排唐僧取經路上，需要"平安"經過九九八十一難。觀音禪院這邊的逢難情節是太白金星安排的，因為前面吃了觀音的虧，這邊還特意安排事發在"觀音"禪院。觀音看到後不禁責怪，又說怎麼可以拿佛家寶物錦襴袈裟開玩笑？太白金星直說：「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我找了附近山中的黑熊精偷走袈裟，他也願意配合。」此處這邊的黑熊精只是個接任務的NPC，在任務執行完後，原本希望佔取經徒弟一個名額，但名額有限，都已經內定了，最後只被觀音收回去當守山大神。

　　在《黑神話˙悟空》第一回末尾的結束動畫中，我們看到小和尚在森林中迷路，無意間與黑熊精相遇，因黑熊精一心修行向善，因而互相結識。小和尚經歷了從底層爬到禪院頂峰的種種世事變遷，最終成為德高望重的長老，而在一路上，黑熊精都默默地守護與支持。

在玩家遭遇黑熊精時的開場動畫中，黑熊精說：

「那傢伙曾經對我說，眼不見，心不亂，尋常修為。入一切相，破一切相，方得自在。可是他自己看到那些東西後，不也瘋了嗎？！」

動畫最後，黑熊精皈依觀音菩薩，不解詢問：

「師父，徒弟還是想不明白，出家人塵緣已斷，金海盡乾，長老他為何偏偏放不下一件衣裳？」
菩薩答道：「若不披上這件衣裳，眾生又怎知我塵緣已斷，金海盡乾。」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世人總是看著外表，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沒有人會認為他修行高深。唯有披上袈裟，他人才敬他為德高望重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