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是成功學還是失敗學?

我第一份工作，是在台北車站開封街的補習班總公司做行銷

每天下班都要經過熱鬧的重慶南路書店街，到武昌街等公車

當時書店最顯眼位置的書籍，都有著相同的特色

就是那種封面是一匹白狼，配上標楷體的霸氣文字

"狼性，成功的唯一途徑"

"拒絕示弱，做一個強者"

"掠奪資源，是你成功的不二法門"

"10個現代主管要學的狼性文化"

就連知名的商X周刊也是滿滿的狼性餔拉餔拉

這對一個初出社會，領不到4萬塊薪資的打工仔有多麼衝擊

當時的我實在是窮，又要孝親又要進修，連晚餐都捨不得買個麥當勞

只能趁公車還沒來站在門口翻閱一下，那種對成功渴求的慾望真是前所未有

後來我知道，這種書都是屬於厚黑學

厚黑學是一種很特別的東西

厚黑厚黑，臉厚心黑，與其說是一種知識，不如說是一種社會潛規則教科書

有的人奉為圭臬，有的人棄如敝屣

前者相信成大事者必定厚黑深沉，人一定要皮厚心黑，才能步入成功的殿堂

後者認為這玩意就是自欺欺人的乞丐版葵花寶典，愈練神功必須自宮，是種損人不利己的垃圾玩意兒

這兩種說法都沒錯，聽起來也都有道理，兩方也有支持的信徒

但是在我看來，都沒有觸及到問題的核心，也就是厚黑的定義

為什麼厚黑是種得不償失，而古今中外成大事者卻又都具備厚黑的特質呢?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聊的話題

我們必須要先談談厚黑學的作者：李宗吾先生

經過我的搜尋與考證，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矛盾

他老人家被奉為厚黑學的教主

照理說他應該是個洞悉人性，老謀深算的現代司馬懿或是賈詡再世

他卻沒有厚黑學說的那樣成就霸業，富賈一方

反而是個關心社會的教育界人士，做過中學校長、省議員、省長署教育廳副廳長及督學等職，為人正直，治學嚴謹，尊崇儒家思想，一生育才無數

我們無從得知這樣的人是發生什麼事情，才會寫出這種厚黑學經典

但我研讀了厚黑學，我發現其實這本書想說不是要我照做，反而是用來防禦別人這麼做，當我發現了這點，這本書突然變得非常有趣，好像在讀電玩的攻略本一樣，每個BOSS分別會丟什麼技能，有幾個型態，會放什麼技能...等等。

以下就給大家演示幾個厚黑學的範例：

放棄底線、利用善意、表演、放棄操守，陽奉陰違，欺上瞞下，用盡一切陰謀陽謀來為自己獲取最大利益

簡單的說就是極度的損人利己，壞處就是你必須確保你不會玩過頭，因為你能厚黑人，別人也能厚黑你，假設你翻船或是惹到了什麼真正厲害的狠角色，大部分狀況會直接社死，圈子也混不下去。

所以呢，厚黑的門檻和成本其實非常高，一般人根本玩不起來。

不是單純的不要臉，或是背誦幾句心法這麼容易。

這時候有些人就不同意了，覺得以我的情商智商，肯定不會是吃虧的那一方

這樣總可以吧？當然可以，那我肯定已經你已經是最聰明的人，賽局永遠的勝利者

這就好像如果你已經是全世界跑得最快的人了，然後仗著這個本事跑去大馬路上搶別人包包，然後得意洋洋的說我絕對不會失手

但問題是你有這本事了，你還跑去搶包包幹嘛?

去拿個世界金牌不好嗎?

用超人類的速度去救人不好嗎?

這是腦子好到什麼程度才會幹出來的蠢事？

如果你的情商智商已經鶴立雞群，基本上也不會去管俗世的雞毛蒜皮小事

要嘛轉換圈層去找同等級的對手，要嘛離群索居當竹林七賢

既然大家都在同一個層級，那我厚你你厚我有啥意義

厚黑學就像是一種看似買空賣空的無本生意

其實是透過毀滅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獲取短期利益的低下手段

那你會說，世界這麼大，厚黑的對象永遠也用不完，重複使用利益可是不小阿

ㄟ不對，所以你就是職業騙子，遊走於法律邊緣的犯罪者阿

但是厚黑又不單純是詐騙，騙子這種法律問題不是我們的討論範圍

基於人與人之間的友誼與信任需要長時間的建立，而且難以用金錢衡量

實在不值得為了幾百幾千的蠅頭小利對同事、朋友、甚至是家人出手。

那我們又如何解釋古今中外大人物的厚黑呢？

確實，喜歡看歷史劇的朋友都知道，劉邦、朱元璋，都是出了名的厚黑

這是事實，但也存在一個誤區

他們成功的原因並非厚黑，而是為了達成野心賭上一切的決心

當決心的引擎啟動，厚黑就像是燃料，驅動決心的運作

為了創業而把三代祖產賣掉，已經是了不起的孤注一擲了

但有沒有可能，有人為了成功，把身家、友情、愛情、事業全賣了，all in台積電

這種不要命的氣魄下，你去探究他成功的原因，是因為臉皮厚心腸黑

這有意義嗎?還真不重要

拿歷史劇裡面最有名的劉邦來說

中年轉職，帶著一家老小跟項羽拼命，搞得老爹都要被煮了，還說分我一碗湯喝喝

這麼狂的人可說是為了成功偏執到極點的人

對他們而言，平常人重視的親情友情愛情，都只是驅動決心引擎的燃料，可割可棄

這種人的道德邏輯跟我們就不在一個水平上

你去跟他說你不要臉阿，他不把你拉出去砍了才怪

所以追根究柢，厚黑只是一種手段，完全不能作為成功的必要條件

以我們觀察古今中外的成就大事者，例如秦始皇、拿破崙、亞歷山大帝、凱薩

通常具備了三個要素

1. 出色的個人能力
2. 破釜沉舟的決心
3. 超乎常人的運氣

以拿破崙來說，他所處的時代正是火兵器蓬勃發展的18世紀，他老兄是炮兵專家，可以說是站在了時代的風口上，又這麼剛好搭上了法國的徵兵制大行其道，全民皆兵的氣氛下，讓他一路打上了皇帝寶座

綜觀以上三點，拿破崙一樣不缺，關於那些他帶兵冷酷經常對手下暴怒，始亂終棄的風流軼聞，你覺得有人在乎嗎?

如果你把拿破崙的成功歸功於厚黑，除了是一種過於簡單的結果論，更像是一種心理安慰，忽略隱藏在厚黑底下努力的過程

厚黑學客觀上的造就了很多喜歡從結果逆向分析的分析家，他們打著厚黑的旗號招搖撞騙，帶歪了一大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好像信了這個就能拿到成功的門票，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在套路別人之前，先思考後果，你真的要為了一點點的利益，去搞這些鳥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