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9|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爸,父親節快樂》 天光雲影,記憶堆疊,我漸漸了解生命在某個時空有必要,帶著些許的感恩轉念的。

        《爸,父親節快樂》

天光雲影,記憶堆疊,我漸漸了解生命在某個時空有必要,帶著些許的感恩轉念的。第一次閱讀黃春明先生的鄉土文學作品,就在遠離故鄉的大學講堂上,思緒鋪延成多雨城市的悠悠情愁,段段往事湧現就像滔滔江水找不到句點停歇。

   我手裡翻覽數次《兒子的大玩偶》一書,封頁有些微的鬆脫。若是撕裂開,鐵定無法去拼湊回去。在那個悲歌的年代,我的父親為家庭經濟而辛苦奔走,我跟父親之間,總是很少搭上幾句話,更不要說謝謝。因為父親忙於工作,總在我醞釀著每一階段蛻變前缺席了,讓我尋不到快樂童年記憶可泊岸的地方,說來也些怨恨父親。

父返家,帶來各地的零嘴和玩具,總以為能平添我童年時的枯索與孤寂。那些歡樂的時光其實早在我指縫間流失,成了無以彌補的陷落。國中青春狂飆時期,最需親情陪伴度過成長的險峻岫谷,我與父親的銘刻聚散,默默地也雕琢了我堅強的性格。或許,是每個家庭對於長子所賦予的使命,學著獨立,學著承擔一切,勇於面對那個人情世故的喧囂。

憂愁是成長的必需。奔波在外的父,又如何知道?而受百般呵護成長的孩子,又怎能了解父者的辛勞?母親的角色,總在扮演父與子之間的穿針引線,親情暖流遞嬗著微妙的關係,我與父親長久以來的抗爭,在我也成為孩子父親的那一刻起,父與子的深仇大恨,早已冰消瓦解了,我不禁揣想著父與子的那道清楚的隔閡是否仍在擴張著,如果是,那麼這場永無止境的折難成了不折不扣的怨懟。

於今細想來,父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一雙甫上市的昂貴直排輪、一台機車、一台電腦……竟是一段段無法言訴的父子之間的獨白,我總是默默收下。彼此的距離,恁般遙遠。有時,我也必須為這些在社會底層的父親們發出不平之鳴,父親者,對於家庭的美麗與哀愁,永遠是加了倍沉重的責任。在黃春明先生的文學世界泅游著,總能挖出小說裡沉潛在生命中最底層的渴盼。孩子眼底的大玩偶,大玩偶是父者,而父者是受盡世人嘲諷訕笑的廣告活看板。

回憶十七歲的我,正處於闖越那個尷尬的青春堡壘。於此,在我所認知的文字世界裡,屬於情感摹寫的詞彙對我而言,愈加疏陌與乖隔。父幾次因哮喘發作躺在醫院病榻,欲語還止的問候又哽回喉嚨,似瘖啞者發著不熟悉的聲響,至於感謝父親為家庭這些年的辛勞,感謝還是沒能說出口。

有人說父與子的關係,猶如使勁拔河,誰也不讓著誰,也沒人先開口先俯首甘拜下風。

十四年前,在我初任教的校園裡,認識了K,小四就開始在熙攘雜遝的橋下夜市打工,上演著一齣「夜市人生」的戲碼,每日從下午五點多忙到午夜一點,回到租屋處已然夜闌人靜。我曾問起K的父母?對望著茫然無神、無從說起的眼眸,我不忍追問下去。這孩子的不順遂的遭遇,往往縴起一段段在城市邊緣求生存的舊事,引人深思。

而我開始對K的父母有了些許的恚恨,也恨自己未能及時伸出援手。我曾嘗試要資助K,卻又草草打消了念頭,深怕毀了一個少年原有求生的意志。我只是成了他最愛掛在嘴邊的──「老爸」,靜靜地關注他,默默地為他加油打氣。

守著K,為了不讓他走向社會邊緣的歧途,或是耽溺於自暴自棄。慶幸的是,K選擇滿足於現實,且更懂得珍惜與感謝。也許他曾走過的橫逆與挫折,比同齡學生還要承受更多著呢。得意時,有我這個老爸與他分享、傾聽他的喜悅;失意了,也不至於性格扭曲、脾氣暴戾,因為有我這個老爸的開導。用悲涼的歲月醅發成一罈老酒,任其香醇濃烈,那種滋味終將在孩子的心中留下。

   父者,是孩子永遠的玩偶,一個不善於言語的玩偶。有天孩子也會長成大人,明瞭在那多苦的年月,為人父母的劬勞,為家庭生計而勞碌。每年八、九月,K從台北傳來了「賴」的信息:「老爸,祝你父親節快樂喔!」父與子之間,本不需要多話的,亦師亦父的悸動,猶然迴響在我的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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