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老爸不寫書法也不抄經書了,對很多事情失去了興趣,我們不知道他怎麼了。到了春天,老爸出現幻聽與幻覺,半夜不睡覺翻找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把媽媽嚇壞了。到了夏天,老爸被腦神經內科醫生判定是帕金森中期,伴隨著認知退化。
焦慮的我心不安,只能鑽進書堆尋找可能的答案。
關於大腦退化的書絕大部分都在講失智。但失智是一種病徵,卻不是疾病的名稱。愈接觸長照我愈覺得,這個領域並不專注於區分病因。總括起來,所有症狀都是「老」的病徵。
媽媽每天寄給我們作息的相片,看到精神昏沉的老爸專心吃著媽媽幫他準備喜歡的水果與點心,我想:也許再也看不到他寫字了。
老爸59歲屆齡退休。幾乎是一離開警察工作的團體生活,他就開始規律的「自己的書法課」。老爸節省,他在撕下來的日曆紙背面用原子筆畫上格子,就成了自製的書法簿。老爸抄經,也用毛筆寫下他的心情與經歷。寫了好幾本後就燒掉,好像是送走他生命中的失落與不平。寫字是他走進心裡的方法,從退休到現在超過三十個年頭。
不寫字的老爸好像失去生活的節奏,紛亂的作息與媽媽的無助讓我每一天都卡在擔心裡。長照體系的朋友提醒我,老老照顧需要奧援,媽媽常常會忘了自己的能耐和承受力。朋友知道狀況,也協助我找到貼心有經驗的仲介,答應會以最快的速度幫忙。幾乎所有的人都跟我說:找外籍看護是最好的辦法。
後來,連原本不願意的媽媽也鬆口了。等到妹妹從醫院拿到相關文件,似乎一切都準備好,就等第二天到衛生局登記。但是我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因為一旦申請了外籍看護,「家的樣貌」就將全面改寫。我想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我有一個笑口常開的好朋友,她一直是我的榜樣。在德國讀書的時候,她與她先生當了很久的好朋友之後才成為情侶與夫妻。那時候不諳世事的我們都靠她先生幫忙,他像兄長一樣帶我們熟悉上路,仁正考駕照學習在德國開車的教練就是他。記得他坐在副駕駛座上,時時提醒有道路優先權的時候,油門就「用力共伊搌落去」。交通安全的第一守則不是「讓」,而是按照規矩且不猶豫的踩油門。
後來就跟所有公主與王子的故事一樣,他們回到台灣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只是,王子逐漸失去記憶,不太記得人了。公主在生活中依然笑口常開,不管到哪裡都盡量帶著王子一起。
公主好朋友提醒我,即使請了看護仍要去日照中心調整作息,因為看護也要休息,無法長時間配合日夜顛倒。
想了很久,終於,我們決定想辦法讓老爸走出家門,到日照中心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