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喜歡惡作劇的原因，是害怕寂寞：小狐狸阿權／新美南吉

晚安~不知道你正在做什麼？
是在吃消夜、洗澡、還是準備刷牙睡覺了呢？

第二集的「睡眠神社祈福中」要為你說的故事，
是新美南吉的「小狐狸阿權」。

這是個富有鄉村氣息、以狐狸為主角的故事。
小狐狸阿權非常調皮，平常最喜歡對附近村民惡作劇了，
但究竟是因為牠很壞心眼，還是純粹想擺脫寂寞呢？

雖然是這種氣氛的故事，但是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

那我們就來聽聽今天的故事吧。想像一下，你正在一個秋高氣爽的小鄉村，和煦的陽光把剛下過雨後葉片上的露水照得閃閃發光，空氣裡有著青草和泥土的氣味，不遠處則是一條潺潺流水，水裡一閃一閃地，等著你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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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阿權／新美南吉

原文：新美南吉 ごん狐

一、

這是在我小時候，村裡一位叫做茂平的老爺爺跟我說的故事。

從前從前，在靠近我們村莊、有個叫做中山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小城，有一位名叫中山大人的城主就住在那裡。

距離中山稍微有點遠的山裡面，則住著一隻被人稱為「權狐」的狐狸。阿權是隻孤單的小狐狸，牠在長滿茂密蕨類的森林中自己挖了洞穴，並且住在裡頭。不論白天或黑夜，牠都會到附近的村莊，然後不停地惡作劇。阿權會跑到田裡面把地瓜亂挖出來、對著蔬菜種子曬乾的殼放火；農人住家後面吊掛著的辣椒，牠亂拔一通就跑掉了……阿權做了很多像這樣的事情。

某年秋天，在連續兩三天都下著雨的時候，阿權無法出門，一直縮在自己的洞穴中。

等到雨停了，阿權鬆了一口氣，輕巧地爬出洞穴。天空非常乾淨晴朗，伯勞鳥也發出「Kin-Kin（きんきん）」的叫聲。

阿權從村子邊小河流的河堤出現，附近的芒草穗上還有雨水在閃閃發光。河川的水平常雖然不多，但連續下了三天的雨讓水勢暴漲，河邊的芒草和萩草不像平時那樣單單浸在水中，而是斜躺在黃濁的河水中不斷地被拍打著。阿權從下游處踏著滿是泥濘的道路前進。

突然，牠看見河川裡似乎有人在做些什麼。阿權為了不被發現，悄悄走進草叢，從那裡安靜地偷看。

「是兵十啊」，阿權這麼想。兵十捲起破舊的黑色和服，河水泡到腰部，正在幹勁十足地搖晃著網子捉魚呢。綁著髮帶的側臉上黏著一片圓圓的萩草葉子，就像顆很大的黑痣一樣。

過了一會兒，兵十將網子最後面、像是袋子的地方，從水中奮力拉起。網子裡面有草的根部、葉子和腐爛的木頭碎片等混雜物，但卻時不時有白色的東西在其中閃閃爍爍。這些閃光不是來自粗壯的鰻魚腹部，就是鱚魚的大肚子。兵十將鰻魚、鱚魚，連同那些不要的垃圾一起丟到捕魚用的籠子中，然後綁緊網子的袋口，再次拋進水中。

接著，兵十爬上岸、把魚籠放在堤防後，好像是在找什麼的樣子，便往河川上游走去。

兵十一離開，阿權就從草叢中靈活地跳出來，跑到魚籠所在之處。牠想來點小小的惡作劇。阿權把魚籠裡面的魚抓出來，瞄準比網子設置的位子更下游的地方「咚、咚」地丟去。每隻魚掉進水中時都發出「撲通」一聲，然後就鑽入混濁的水中游走了。

到了最後一隻的時候，阿權雖然想抓住粗壯的鰻魚，但滑溜溜的身體讓牠一直無法成功。阿權感到有些焦急，把頭埋入魚籠中，用嘴巴咬住鰻魚的頭，結果鰻魚發出「啾」的一聲，還用身體纏住了阿權的脖子。就在此時，兵十從前面對著牠生氣地喊道：

「喂！你這狐狸小偷！」

阿權被嚇得跳起來，想把鰻魚甩開然後逃走，但鰻魚緊緊纏在阿權脖子上，怎麼弄都擺脫不了。牠只好扭著身體一陣亂跑亂跳，終於努力地逃跑了。

牠跑到洞穴附近，在榿(ㄑㄧ)木樹下不斷回頭看，不過沒有看見兵十追過來的身影。

阿權鬆了口氣，將鰻魚的頭咬碎才總算和牠分離，然後將鰻魚放到洞穴旁邊的草葉上。

二、

大約過了十天，阿權經過一位名叫彌助的農夫家後邊，看見彌助的妻子正在無花果的樹蔭下將自己的牙齒染黑、梳妝打扮著。經過經營鍛冶屋的新兵衛家後面時，新兵衛的妻子則是把自己的頭髮打薄了。阿權心想：

「哼哼，看來村子有什麼事情呢。」

「會是什麼呢？是秋天的祭典嗎。如果是祭典的話，應該會有太鼓或是笛子的聲音。而且首先，神社應該會有旗子立起來才對呀。」

這麼想的同時，阿權繼續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門口有紅土色水井的兵十家。有許多人都來到了這小小的、搖搖欲墜的家裡面。

穿著正式的和服、在腰間掛著手巾的女人們在門口的爐灶升起火。大大的鍋子中似乎正在咕嘟咕嘟地煮著什麼。

「啊，原來是葬禮。」阿權心想。

「應該是兵十家有誰過世了吧。」

過了中午，阿權來到村裡的墓地，躲在六地蔵石像的陰影處。這是個好天氣，遠處城郭的屋頂瓦片正在閃閃發光。墓地的彼岸花如同紅色的布疋般連綿綻放。從村裡傳來「哐ーー哐ーー」的鐘聲，這是葬禮開始的訊號。

終於，從遠處能依稀看見穿著白色和服參加葬禮的列隊前來，話語聲也逐漸靠近。列隊來到墓地，人們經過之處，彼岸花紛紛被踩斷折損了。

阿權伸長身子偷看。兵十穿著白色的儀式服裝，捧著牌位。平時長得像紅番薯那般有朝氣的臉龐，今天不知怎地卻看起來委靡不振。

「唉呀，過世的是兵十的母親啊。」

阿權這麼想，稍微把頭縮了回去。

那晚，阿權在洞穴中思考著。

「兵十的母親躺在病床上，一定是說了自己想吃鰻魚。所以兵十才會拚了命地拿起網子出門去。但是因為我的惡作劇，把鰻魚帶走了，所以兵十無法讓母親嚐到鰻魚的滋味。他的母親一定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過世了。啊啊，好想吃鰻魚、好想吃鰻魚啊，邊想著邊離開這個世界了吧。唉！如果沒有做那樣的惡作劇就好了。」

三、

兵十在土紅色水井附近，正磨著小麥。

兵十至今為止都是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過著窮苦的生活，母親過世後，他就成了孤身一人。

「和我一樣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兵十啊。」

在放雜物的小屋後方看著的阿權心想。

阿權離開小屋邊，要往前走去時，不知從何傳來沙丁魚的叫賣聲。

「便宜的沙丁魚喲。活跳跳的沙丁魚喲。」

阿權朝著那道充滿活力的聲音走去，聽見彌助的妻子從家裡對外頭說道：

「請給我沙丁魚。」

沙丁魚販聽了，便從路邊堆滿沙丁魚籠的車中抓出閃閃發亮的沙丁魚，拿到彌助的家裡去。於是，阿權趁機從籠中抓出五、六隻沙丁魚，往原本來的路上跑去。然後，牠從兵十家後面，把沙丁魚扔到他的家裡去後，便回到自己的洞穴了。回家途中，阿權在山坡上轉頭遠遠望去，兵十小小的身影還在井邊磨著麥子呢。

阿權心想，作為鰻魚的補償，這是牠做的第一件好事。

隔天，阿權在山上撿了好多好多栗子，然後捧著它們來到兵十的家。他從後門偷看裡面，兵十正在吃午餐，捧著吃飯的碗正發著呆思考些什麼。奇怪的是，在兵十的臉頰上出現一道挫傷。發生了什麼事呢？阿權心想，這時兵十開始喃喃自語。

「到底是誰把沙丁魚亂丟到我家啊。多虧這件事，害我被當成小偷，還被賣沙丁魚的狠狠挨了一頓揍。」兵十不停抱怨。

阿權想，這下完蛋了。可憐的兵十，被賣沙丁魚的揍了一頓，還受了那樣的傷啊。

牠一邊這麼想，一邊悄悄地往放雜物的小屋走去，在那裡的門口放下栗子，然後回家了。

隔天、再隔一天，阿權都去撿拾栗子，並且拿到兵十的家裡去。再隔天，不只是栗子，牠還帶了幾根松茸過去。

四、

這是個月色美麗的夜晚。阿權跑出來玩，到處晃晃悠悠。經過中山大人城下再走一小段之後，狹小道路的另一端，似乎有人過來了，還聽得見說話聲。蟋蟀也正在蟈蟈叫著。

阿權躲到路旁，細細凝神窺看。話語聲逐漸靠近，原來是兵十和名叫加助的農夫來了。

「對了對了，加助啊。」兵十說道。

「啊？」

「我啊，這陣子發生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什麼？」

「母親過世之後，不知道是誰，每天每天都送來栗子和松茸之類的東西。」

「嗯，會是誰啊？」

「就是這點讓人不明白啦。都是在我沒注意的時候送來的。」

阿權跟在兩人身後。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如果你覺得我在說謊，那你明天就過來看啊。我會讓你看那些栗子的。」

「咦，世上也有這種奇怪的事呢。」

就這樣，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

突然，加助快速轉了個身往後看，讓阿權嚇得趕緊縮起身子，並停下腳步。加助沒有發現阿權，就這樣乾脆地繼續往前走。

他們一直走到農夫吉兵衛的家，兩人進到裡頭，木魚的聲音「咚、咚、咚、咚」地傳來。光線照在紙做的窗戶上，大大的光頭影子不停動來動去。

阿權心想，「正在念佛啊。」然後在水井旁縮起身子。過了一陣子，又有大概三個人一起進到吉兵衛家裡，那裡一直傳來唸經的聲音。

五、

阿權直到唸經聲結束為止，都一直縮在水井的旁邊。兵十和加助再次出現，準備結伴一起回家。阿權想聽聽兩人說些什麼，就跟了上去，還用力地一步一步踩著兵十的影子前行。

快要走到城前的時候，加助開口了。

「關於剛剛說的話啊，那個一定是神明做的喔。」

「欸？」兵十非常驚訝地看著加助的臉。

「我啊，那之後一直在想，那個該不會不是人類、而是神明大人吧。神明因為可憐你獨自一人，於是賜了很多東西給你。」

「是這樣嗎？」

「肯定是這樣。所以，只要每天向神明大人道謝就可以啦。」

「嗯。」

阿權心想，嘿、這傢伙還真是無聊。明明就是我把栗子和松茸帶過去的，不但不感謝我，還說要向神明道謝，我和他真是合不來啊。

六、

第二天，阿權拿著栗子，出發到兵十的家。兵十正在放雜物的小屋中編著繩子，於是阿權從他家的後門偷偷進到家裡去。

這時，兵十突然抬起臉心想，剛才是不是有狐狸跑到家裡面了？前陣子跑來偷走鰻魚的狐狸阿權，又來惡作劇了啊。

「好啊。」

兵十站起身，拿起小屋中掛著的火繩槍，把火藥塞了進去。

接著，他躡手躡腳地靠近正要從門口離開的阿權，「砰！」地開槍了。阿權咚地倒在地上。兵十靠近家裡一看，泥土地上放好的栗子堆映入眼簾。

「唉呀。」兵十驚訝地望向阿權。

「阿權，是你一直送栗子來嗎？」

阿權虛弱地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兵十把火繩槍一丟，於是槍掉到了地上。青色的煙仍然從槍口裊裊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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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內容皆由本人翻譯，可能有些微改變或與原版相異之處，敬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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